【明報專訊】1994年，20多歲的Cecily Brown從英國來到美國，發現紐約的藝術界似乎更能接受她當時出格的創作風格。她畫發情的、色彩繽紛的兔子，以激烈的筆觸畫半抽象的女性裸體。作為一個穿衣大膽的年輕女畫家，不少人激烈攻擊她只是以外貌博出位。之後的20多年裏，她幾乎不怎麼畫裸體主題了，作品風格轉向抽象。近些年她開始重新畫人體，在各大美術館和一線畫廊辦展，大多收穫讚美。
這一方面當然與她今非昔比的地位有關，如今她是當代最知名的畫家之一。另一方面，大概一個絕經女性作品中的情色不再會被視為挑釁。如果有，最多也是戲謔幽默的程度。（想起藝術家Louise Bourgeois那張著名的照片：70多歲的她穿著皮草，面帶微笑，手裏抱着一根陰莖形狀的巨大石膏雕塑，彷彿懷抱的是一隻可愛小狗。）
2020年，Cecily Brown在播客節目The Great Women Artists中提到大眾對她的態度轉變：「我覺得現在人們看待我的方式可能很不一樣，是因為我已經是一個中年女性了。這是於圍絕經期時創作的作品，以前可能會有人指摘我畫這些是為了引起注意，那時我還年輕，一半時間穿著半透明的衣服，自我表達的方式非常性感、感性……但現在我是一個年長的女性，一個母親，作品呈現的感覺就很不一樣了。」
費城巴恩斯美術館（Barnes Foundation）近期舉辦了Cecily Brown的回顧展，展出了她從1990年代至今的20多幅作品。其中一幅2020年的油畫名為Selfie（《自拍》），頗有回顧藝術半生的意味。畫面在一間臥室中，難辨性別的人體躺在牀上，牆上和地板上佈滿密密麻麻的方形，可能是鏡子，可能是窗戶，可能是畫。其中一些可以辨認出是她早期的作品。一種畫家的自拍。人的眼睛真是神奇，只需一點大腿、幾根線條，腦子就能辨認出人體和物體幾近不存在的輪廓。她的畫徘徊在寫實和抽象之間，潛意識湧動，抽取大幅油畫中的一個個小畫面，顏色和構圖似乎都可獨立存在，經得起反覆看。
Cecily Brown筆下的人體有一種衝出畫布的力量。在西方油畫史中，女性裸體常以被動的、嫻靜的姿態出現，服務於男性觀眾的目光與欲望。而Cecily Brown畫中的女子和抽象的人體，擁擠、狂亂、破碎，就像她1990年代畫的兔子一樣，瘋狂又充滿不可馴服的自由氣質。
文：林綺晴
（織物藝術家，常駐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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