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我從調布搬到町田,感覺大概像由藍田搬到元朗。町田市位於東京都和神奈川縣的交界,一個東京人會嘲諷是「東京的盲腸」,地圖上一刀切走,沒了也沒關係的一個市鎮,甚至會收到寫錯做「神奈川縣町田市」的郵件。當町田人被問到町田是屬於東京都還是神奈川縣時,他們會說「町田就是町田」,如此的獨立存在感。
搬家一事不順利,未能按計劃入伙。為趕上開學的日子。我們不得不馬上找小學附近的房子先租住兩個月。急急找了幾間,結果因只租兩個月,誰也不太想租給我們。輾轉之下就住進了比較沒有太多額外麻煩條款的「團地」。團地,指大量興建的集合住宅社區,昭和年代為了加速都市化樓房的興建,半官方性質的特殊法人機構「住宅營團」成立。二戰後改組為「日本住宅公團」,簡稱「團地」。
在團地生活的第一天,亦是這裏唯一一間超市的結業日。循例向鄰居打聲招呼,我們單位對面住的是一名老伯。老伯笑着說:「還有年輕人願意住進來真是太好。」這已是數天來第3次聽到的說話。空置率高和居民高齡化是團地正在面對的問題。這個團地裏有三成大廈都搭起了棚架鋪上了黑紗,進行翻新維修工程。老化不止是人口,還有樓宇。
我有點新奇的感覺到,團地好像長了一條結界,結界內遇到任何人,包括建築工人,都會跟你開朗地打招呼,加上親切的問候與微笑。至於在上學的路上要應付數十個精神抖擻的「早安」,無法不令我想起小津安二郎的電影《早安》,生活在團地的小孩投訴大人每天必要以「廢話」才能襯托出生活。可惜這次我必要擔當大人,還肩負外國人的身分。
團地雖少不免冷清,但其實還有不少人鍾情它的獨有情懷,憧憬在團地獨有的建築下凝聚出緊密的小社群,還有停留在昭和時代的氣氛。於是活化團地也是近年的熱話,例如都市再生機構(UR)就與無印良品合作,以「不破壞太多,也不建設太多」為理念改造了超過1000戶團地,以吸引年輕租戶。
我亦偶然發現一個由團地愛好者組成的團體「団地団」,策劃了一個特別展覽「團地與電影——世界是由團地構成的」,正在高島屋史料館TOKYO進行中,探討電影、漫畫、文學中描寫的團地及其歷史變化。我倒是喜歡大友克洋的漫畫《童夢》中的團地,重複又密集的結構勾起離奇的聯想,一直留下深刻印象。
文:陳楚翹
(從事藝術創作,現居東京)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