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 4 月 14 日，匈牙利國會通過國家基本法第 15 條修正案，高舉「保護兒童身心健全發展」的大旗，禁止任何「宣傳跨性別與同性戀」的活動，讓今年即將邁入 30 週年的布達佩斯驕傲遊行（Budapest Pride）成為違法活動。
這項限縮人民集會自由的法律，在象徵春天來臨、新生與希望的復活節前夕通過，讓匈牙利本已陰霾的政治氣候，更加晦暗無光。不僅如此，這次修法還包含了數項具爭議性的條文：限定性別只有男性與女性、暫停或終止公民權、在國家危急狀態時允許部分法律適用等。
匈牙利的《基本法》等於憲法位階，批評者認為，執政的總理奧班（Viktor Orban）和保守派政黨青年民主主義者聯盟－匈牙利公民聯盟（FIDESZ，簡稱青民盟）不僅透過修正案限制自由派思想傳播，更有其政治目的：為 2026 年國會選舉安排後路，避免近來崛起的尊重與自由黨（TISZA）在明年取得國會多數，或者至少在過半的情形下無法達成三分之二修憲條件，使某些利於 FIDESZ 裙帶的法規得以繼續進行。
本文將從布達佩斯在地視角出發，為讀者朋友們整理修法的來龍去脈，以及匈牙利（曾經）作為東歐少數積極保障多元性別權益的國家，正面臨哪些嚴峻的挑戰。
禁止舉辦同志遊行，彩虹旗蒙上陰霾
早在今年 3 月份，匈牙利國會就已經修法過一次，宣布任何在公開場合的 LGBTQ+ 集會，參與者將被罰款，並且允許警方使用人臉辨識技術（FRT）追蹤民眾。
新法條對集會自由和隱私權的侵害，立即引爆反對派批評與社會輿論，民眾迅速集結抗議，甚至一度佔領 4 座橫跨多瑙河的橋梁。主辦的 Budapest Pride 官方也迅速回應，表示如果公開場合的驕傲遊行無法進行，那麼他們會改為在室內舉行，絕對不會停辦。這件事也引發國際社會和國際特赦組織（註）等人權團體的關注，匈牙利可能成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今年無法舉辦驕傲遊行的歐盟國家。
來到 4 月份，匈牙利執政黨加強修法力道，這次基本法修正案對 LGBTQ+ 群體更具有針對性，一方面正式認定法律上只有男女兩性，使得跨性別或掙扎於性別認同的人們，將更難以尋求社會資源的支持；另一方面，雖然沒有逐字逐句定義，但禁止宣傳同性戀集會仍等於明文禁止了驕傲遊行。
事實上，布達佩斯驕傲遊行在 FIDESZ 執政下，近幾年規模已逐漸縮小，每年活動的路線和申請都困難重重；立法後，主辦方仍表示不會屈服於政治壓力，將會用各種可能的方式繼續舉辦今年的活動。
執政黨真正的政治盤算是什麼？
布達佩斯驕傲遊行由好幾個 LGBTQ+ 友善的團體共同舉辦，是民間自發舉行。而 FIDESZ 挾執政優勢特別針對，除了可以對保守派選民宣傳他們如何堅守基本價值，同時也技巧性地想促使 TISZA 黨表態。
TISZA 黨成立於 2020 年，短短幾年間迅速獲得民眾支持，並在去年歐洲議會選舉和布達佩斯市議會都取得了三分之一的席次，成為目前匈牙利政壇最大反對黨，達成過去數十年許多黨派都無法完成的目標。
進一步分析 TISZA 成功的原因之一，在於其很大一部分選民來自中間偏右的群體，而不完全是左派或自由派的意識形態。在支持群眾重疊的情形下，FIDESZ 想透過同志議題「逼」TISZA 表態，就是希望藉此讓保守選民回歸基本盤，維持明年國會選舉的優勢。
可惜的是，從 3 月的立法爭議到現在，抗議活動大多是民眾自發舉行，自由派政黨參與但不完全主導。目前看來，TISZA 黨雖然反對限縮人民自由，但仍未在 LGBTQ+ 議題上明確表態。
總理奧班正搬演「川普劇本」？
許多媒體和評論家會把匈牙利總理奧班與美國總統川普進行比較。圖／Gints Ivuskans@Shutterstock
從 FIDESZ 的政治議程中可以發現，消滅 LGBT 權益是其中一部分，因此為了鞏固保守選民的支持，他們的基本方針包括宣揚基督教價值、用鄉村包圍城市、宣傳不存在的敵人等，許多媒體和評論家也都把總理奧班拿來和美國總統川普比較。有人說奧班跟著搬演 Trump’s playbook（川普的劇本），像是把性別定義為二元、強調宗教價值等，用民主制度把國家推向獨裁。
即便歐盟數次在不同議題上警告奧班政府，不能違背歐盟在人權、自由等議題的立場，但收效甚微。甚至川普與俄羅斯友好這一點，奧班也「照抄」不誤：俄烏戰爭僵局未解，在歐盟有意加速烏克蘭進入歐盟進程的同時，匈牙利打算發起「是否支持烏克蘭入歐盟公投」，透過政府媒體宣傳烏克蘭入歐後匈牙利人會「失去工作、社會福利和安全保障」。不過，更多人認為這只是替最近爆發的國家銀行弊案轉移焦點罷了。
布達佩斯驕傲遊行（Budapest Pride）主辦方在 3 月份曾公開聲明，政府的所作所為都與「保護孩子」無關，僅是為了將匈牙利變成法西斯國家。這份言詞或許激烈，不過仍傳達出很多匈牙利人，無論同性戀或異性戀，普遍都同意的看法。
可惜的是，生活在匈牙利首都的我們也只能說自己活在「布達佩斯泡泡」裡：城市裡自由派思想的大學生、中產階級與外國人，真能理解匈牙利鄉下的農人、工人面對高通膨和低薪資，只能將生活苦悶寄託宗教的生活狀態嗎？如果不行，又如何譴責他們把票投給了誰？
註：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已發起緊急救援行動，鼓勵民眾撰寫訴求信表達抗議，更多資訊可參考「讓匈牙利同志遊行自由前行」頁面。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匈牙利不「驕傲」——修法禁止同志遊行，總理奧班真正的「政治盤算」是什麼？》，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延伸閱讀】
●「歐洲中心的外包中心」：匈牙利──美麗風光中，生活其實大不易
●議員撕毀「宣揚同性戀」的童書、總理聲援，卻引發家長搶購到再版？──LGBTQ 在匈牙利
※本文由換日線授權刊登，未經同意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