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今天怎麼說》影評 捨棄悲情擁抱身份之共融
（本文獲原創者授權轉載。）
《看我今天怎麼說》
導演：黃修平
編劇：思言、黃修平、千春、何康
主演：游學修、鍾雪瑩、吳祉昊
產地：香港
推出年份：2025年
《捨棄悲情擁抱身份之共融》
要說到近年最喜歡的香港新派導演，除了《#填詞L》（2024）的黃綺琳導演以外，就非黃修平莫屬了。尤其黃導作品經常以青春話題抒發年輕人對夢想和現實的拉扯與無奈，也嘗試道盡香港社會的深層次矛盾與無力感，故縱然上部影片《#狂舞派3》（2021）未有得到坊間的普遍正面評價，其意象與深意都是不容小覷。事隔4年，黃導終於給觀眾帶來全新作品《看我今天怎麼說》，即使故事不再聚焦校園和夢想的主題，可電影以近乎全手語的方式述說故事，並藉以通俗易明的敘事來關注香港聾人社群，都能清晰流露編導的作者意識和對生命之理解，完全地將聾人與健聽者的隔膜打破，繼而把兩個群體的觀眾連結起來，成功締造港產電影的新氣象。
相隔4年回歸香港影壇，黃修平導演於本片的角度切入點體現到對聾人群體的關注。正如先前在《#聽見兩個世界》（ぼくが生きてる、ふたつの世界，2025）的討論提及，坊間普遍有關聾人題材的作品都會採以健聽者的角度入手，進而透過「聽人」與「聾人」兩個群體的生活阻礙與矛盾來激起劇情衝突，從而讓觀眾能夠代入劇本裡期望表達的訊息。然而，黃導則一反常態，直接從聽障人士的方向描繪故事，且透過大量的資料搜集與場地勘察來了解聾人群體的概念，並用最簡單直率的手法探討群體有關聾人歷史、人工耳蝸、手語名稱等陌生但有趣的元素，成功讓觀眾能得以建構一個主觀而沉浸的觀影體驗，足見這鮮有的描寫方式確實相當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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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築建起聾人群體的氛圍，本片所採用的電影語言都無可忽視。電影以女主角素恩的觀點入手，先從角色由裝上人工耳蝸到慢慢跟同儕學習手語，逐漸進入聾人社群的生活點滴，此時影片都開始由原先的煩囂走入寧靜，更用上大量無聲的畫面，儘量將「聲音」和「口語」逐層縮小，再採用手語與字幕並用的方式，邀請觀眾都一同進入手語的世界，分享彼此恬靜淡然的生活日常，藉以加強觀眾與角色的心連心交流和溝通。另外，影片的光影效果都為角色起伏帶來正面效果，其中素恩從原先跟另外兩角子信和昊倫的相遇，到後段三人敝開心扉以後，電影的柔光效果都在仿佛照耀著角色們的成長之路，讓角色的情感投射再添上另一份層次，而非單純的炫耀技巧。
能有這麼豐富的情感表述，關鍵還是三位演員的出色表現。自《填詞L》以後，金馬影后鍾雪瑩再次成為全片的焦點，尤其是演員在詮釋弱聽人士在口語與手語之間的摩擦拉扯，與及演員在角色素恩在談話技巧上的琢磨和鑽研，都是影片出彩和生動之處，也交出本年度最動容的女角色演繹。其次，相信各位對提名影帝游學修的認識不淺，但演員在觀眾既定印象底下，都能夠靠全手語的方式再次驚艷全場，印證演員無可限量的潛質和底蘊，順利成為全片最可愛的一員。最後，提名新演員的吳祉昊，即使用素人身份穿插在兩位年輕演員身邊時都毫無違和與割裂感，是全片最積極樂觀的角色，為劇本的矛盾填補上不少色彩，異常討好。
以社會弱勢社群作中心的作品，難免會陷入「公益電影」的刻板印象，可本片在關懷角色的處境以外，也嘗試去抹除相關的悲劇元素。就如在新書發佈會的分享上，編劇之一思言曾憶述劇本初稿是曾帶有些少煽情氣氛，可在與劇組磨合以後，影片最終採用偏商業且生動靈活的模式來交代三位角色之處境，並透過三角對「聾人」身分不同定位之情感交流，與及他們對各方立場不同但互相尊重、和而不同的決定，都顯然表達到劇組對聾人文化的真誠理解和感受，而非像坊間關注弱勢社群的影片般單純去用「關懷」、「關心」和「了解」的語氣去闡述電影工業的所謂善良和氣量。這不僅體現到黃修平在《狂舞派》系列後更上一層樓的作者意識，也通過片名「看我今天怎麼說」扣連起聾人和聽人的溝通與相容。
以「溝通」作為主軸，影片最想呈現的還是聾人群體的身份認同。正如黃修平所述，影片並沒有想透過聾人群體的壓迫和鬥爭，來抒發或暗喻香港社會的內在現況，相反本片就直率且直白地通過羅列聾人群體的教育、成長經歷，與及表達模式，來帶出該群體對自我身份的省思與感知。就像海外長年累月對聾人群體有關「Deaf」（專名）或「deaf」（通用詞彙）的衝突，影片不管是子信反抗世俗，進而努力付出並釋出善意來縮窄聾人和聽人的對立，或是素恩從渴望變得「平凡」但其後樂意迎接身份帶來的歡愉，都見到創作者對回饋社會的執著，乃至讓身份議題不再是純粹的紙上談兵，而是實則地隨著角色的成長、經歷和最後取態，來客觀表述每個角色對「聾人身份」的抉擇，而那管是怎樣選擇，都值得被尊重、被重視。
// 當我打手語時，我才覺得真正地在說話。— 素恩 //
總的來說，《看我今天怎麼說》是導演黃修平睽違4年的回勇兼驚喜作，電影對聾人群體和文化的注視反思，加上劇本對子信、昊倫和素恩三位主角面對同一天空下的不同曲折，最終仍然能相儒以沫，共同坐在相同席地上分享彼此話語的過程，都為觀眾帶來無比的能量和鼓舞作用。電影並沒有以悲情展現聾人處境，反而用勾勒三人面臨家庭、身體狀況和夢想來擁抱身份、探求共融的可能性。證明有時「無聲勝有聲」的真誠敘事，怎樣都會比盲目跟風的「善良」故事來得動容、好看。
作者：阿T
設計：阿T
素材：《看我今天怎麼說》@moviethewaywe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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