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重劇情輕角色

看畢《金手指》後，上網翻查資料，才知道故事是以知名金融騙局「佳寧案」為藍本。案中主腦以光怪離陸的手段騙財，疑似指使數宗謀殺案，屢次賄賂官員，甚至是坐牢僅年半便全身而退等情節，原來真有其事，通通沒有誇大。案情如此曲折離奇，單看文字描述經已嘖嘖稱奇，理應很適合拍成電影，對吧？

遺憾的是，改編這宗詐騙奇聞時，兼任編導的莊文強花費極多篇幅交代複雜案情，卻沒有運用想像力填補箇中未解謎團；即使以影射佳寧案主腦陳松青的程一言為主角，亦只是一再喧染他在歷年傳聞中的神祕、傳奇色彩，未曾嘗試揭開一代老千撲朔迷離的真正面貌，並將之改編成有血有肉的角色。故事越到後段，重劇情輕角色的失衡越見嚴重，難免令人惋惜一個大有發揮的題材給浪費了。

不要給預告片的雙雄片格局誤導，梁朝偉演出的程一言，戲份遠多於劉德華演的劉啟源，乃是從頭擔正到尾的主角。望著這位香港史上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欺詐犯，觀影時兩大問題在心中油然而生：他的資金到底從何而來？為甚麼會有著如此巨大的貪念？誠如他在故事中段親自道破：有如能夠點石成金，憑空變出源源不盡金錢的所謂「金手指」，其實不過是為國際級黑金資本服務的白手套，一個由更高勢力分派的角色。除了來自過人口才與魅力，程一言的財富更主要是由幕後黑手所賦予——似乎《無雙》過後，莊文強對真假實偽的命題，依然念茲在茲。

但導演可是從未回答第二個問題。莫說是他執迷掙錢的原因，我們連程一言是怎樣的人也不清楚。看著他一幕接一幕的抽大煙、灑銀紙、在人群簇擁中忘形高喊，到後來多番給廉署中人送上法庭，以及在結尾步向牢獄之際，觀眾始終瞧不透這頭老狐狸的情緒、想法，是以也無從代入他的內心世界。蔡卓妍飾演的張嘉文出場時，一度以為能夠藉著此角色的視點，去理解程一言不為人知的私密一面，豈料她跟其他後來被逐個清除的盟友一樣，徹頭徹尾只是程的工具。

純粹推猜：程一言多年來不斷向上攀爬，目的是一吐受過的烏氣，向踩低過自己的孬種還以顏色。最明顯是初為曾劍橋做事時，他在洋人派對上遭受滿場白眼，日後遂在英資集團手上奪得金山大廈（順帶一提，片中的英國人如非趾高揚氣的勢利商人，就是受賄枉法的警官、法官）；曾被松哥（太保 飾）、股王沖（白只 飾）和何公子（陳家樂 飾）先後在人前羞辱，程一言仍然擠出笑臉結交三人，邀請他們一起搞大茶飯，恐怕就是想誘使他們投進家產，然後靜待執法人員收網時，一舉收割他們的財富作報復。如非循此方向猜想，實在較難從缺乏程一言內心描寫的劇情中，讀出其他可能。

最後一提的是，坊間不少評論形容《金手指》是港版《華爾街狼人》（The Wolf of Wall Street），大概因為片中用上不少風格化的拍攝（大量影機運動，以及不少在程一言身後跟拍他穿越人群的畫面），甚至是誇張如卡通般的動畫過場，去描寫程一言的暴富之路和神秘發跡背景。其實《華爾街狼人》在拍攝粗口橫飛、濫交、吸毒時，絕對肆無忌憚得太多，更重要是這些「過火」場口藴含了極端澎湃的能量，正正是人為錢狂得丟失理智時的絕佳寫照。相較之下，《金手指》的浮誇無法讓觀眾更了解人物，難免流於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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