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油漆未乾的我仍然缺愛：讀尹麗川《油漆未乾》

水水的，粗糙。我對寫詩、讀詩成癮，直至清晨或情慾降臨，被窩裏一些髒亂的詩句變化，輾轉為側身滑手機的狀態，我仍然看著拍下的幾首、就那幾首讓我徹底丟失了遲來的春天，仍藉此告訴你們永遠是近似原始的尹麗川。

誰沒有下半身？我疑惑地自問又自答。或者是殘疾的人（？）被意外或天生就剝奪的慾望，稱為「下半身」我又問自己，算是一種缺陷嗎？或許吧。暫時解釋像詩那般，又像電影般，可零碎，可完整。又可擬作一朵雲的消散、卻永遠存在。我很害怕詩人們在談論別個詩人「什麼流派」另外，我自己喜歡黏稠的液體，類似精液，但不要那麼腥，要純潔的白，如果他喜歡吃生蠔、韭菜、鳳梨和牛肉，要在一起，轟烈地吞掉吃完，秉持不浪費的原則，佔據、私心是善良的處男。可惜這只是運用了自己的手指，以及尹麗川或一眾女詩人／快樂們的聲音，當GAY不再唯一表達情緒，好像是膠卷電影突然卡住，一首詩讀了無數遍，仍會輕微疼痛。

揪心。還好我已經廿幾歲了，再不是學生／穿校服的人。我曾經在公園目睹一個男人掏出陰莖，對著灌木叢引渡，把尿作為一切賤下的線索。〈姦情敗露〉「姦情就要敗露了／她仔細掩蓋昏亂的氣味……她早等著這一天／蛛絲馬跡已準備好」必然的偶然，讓我想到這兩個毫不相干的空間，房間是內；公園是外，卻連結起來「煙灰缸、菸頭、酒瓶」似乎也適合在公園存在，這樣發生關係，我會認為是瞬間的原因，而詩是故意的，或許我也是。一樣觀察與被發現之間的遊戲玩家，洗澡過後的潔淨，只是像〈情人〉中的妥協：

「這時候，你過來／摸我、抱我、咬我的乳房／吃我、打我的耳光／都沒用了／這時候，我們再怎樣／都是在模仿，從前的我們／屋裡很熱，你都出汗了／我們很用勁兒。比從前更用勁兒。／除了老，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這麼快／我們就成了這個樣子」

簡短的十一句詩，描述了許多淡去的倆人，如何重燃火，而提升溫度，但歲月不會惦記這些樣子，和那交疊的日子、肉體、靈魂，甚至不是自己的自己，彼此的關係在這首詩裏是情人，那麼尹麗川們該問問你們，是否情願只是情人？又在什麼時候給予答案。

肥肉。談論「肥肉」時我很小心，因這個意象很下半身，低俗、油膩、熱或冰凍、離島和城市急速建造。先從〈肉包子〉分析物的象徵「一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掉在雪地上。那時侯天／快黑了，雪是青白色的／很厚。肥碩的肉包迅速凝固成／一團可恥的豬油」我很喜歡尹某些形容詞的真實，視角移動時帶出太多不僅是肉包的身份，還有脫手的目的，看似包子是本體，但實則是肉餡，我清楚包裹的定義，如果撕開兩半，不是完整，正剛好不完整才能表達完整。解釋是：〈經過民工〉這詩交代了那個時段城市迅速發展，需求大量勞動人口，從鄉下到城市，衍生出以前沒有的問題。「我裹在超短裙裡的下半身從容／我沒有穿內衣的上半身也從容」兩句就很諷刺，民工在吃飯時，有個身材姣好的女人經過，但他們沒有看到她，而她些許訝異後，也從容離去，我卻認為他們都不從容，民工的時間就是金錢，而女人自信的神情，只能用從容來掩飾沒有被注目的慌張。

「表情專注得過分。明明沒有人看我／大白菜、土豆、兩塊肥肉」位置模糊化是整首詩獨特敘述方式。我透過這兩首詩觀察到「肉」的赤裸和鋪張，如果用肉來描述生活，而進食肯定是索取愛的儀式。

在〈心肺一切正常〉組詩中，第③首是最值得分析的，因為這首詩最純粹，也最能展示詩人在詩裏的下半身。「在超市買杜蕾斯／真像個英國女孩的名字／帶著白色草帽，胸前有蕾絲花邊」但矛盾的地方是詩的首句「從去年起，我想要一個孩子」甚至「不管跟誰」這種隨便能夠解釋自己的渴望，卻接著要堅持買保險套避孕，直接用反差來產生詩意。

〈味道〉是我認為最尹麗川的作品。

「這一邊，散發著鋼筋水泥／那一邊，散發著朽木和荒草」

用城市大樓和自然凋零的描述，「水泥」凝固後是身體、「鋼筋」是血管；「朽木、荒草」都是生機滅亡的狀態，整體灰冷卻保留著某些侘寂的美學，接著說到這時刻是冬天。在萬物復甦之前，悲哀的家庭狀況，「尿騷、感冒、酒精」這幾個詞語突顯了病與社會在嗅覺的影響。

所以我們才模仿尹麗川般尋找愛，直到一切乾燥，直到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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