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實習・調查 1｜已審核項目逾半違指引沒公開收支 青發委：違規將紀錄在案
千億財赤下，大、中、小學的教育開支同被開刀，不過資助學生往內地交流的資源不減反增。2024/25 年度境外交流及實習計劃開支近 2.3 億港元，內地交流及實習計劃佔逾 87％ 的近 2 億港元，較 2019 年增幅近一倍。其中，青年內地實習資助計劃花費逾 1.1 億元，較十年前的 2300 萬增幅近四倍。用於內地實習的資助金額連年上升，公帑究竟是否用得其所？
《集誌社》四篇報道，揭發多間受資助團體疑違規沒公開收支報告。進一步追查下，記者發現由建制背景人士任董事的多間機構，三年獲批資助逾 2300 萬元；另有多個背景不明的社團疑為關連組織，過去三個年度獲批資助額達 1.5 億元。而翻查公開的 38 份開支報告，部分資助亦疑有違反指引情況。
據預算案資料，撇除受疫情影響的 2020 至 22 年，青年內地實習資助計劃在 2019/20 、2023/24 和 2024/25 三個年度，總開支超過 2.5 億元，涉及逾 450 個資助項目。按資助指引規定，獲資助團體須於實習結束後兩個月內，按時提交核數報告等文件，經審批後再把報告上載互聯網、並提供連結予青年發展委員會（下稱青發委）。
《集誌社》發現，截至 2024 年 10 月底，2023 年暑期已完成的實習中，有逾四成、即 44 個項目仍未完成審核；而到今年一月中，仍有兩成即 20 個項目，在實習結束近一年半後，仍未完成審核。至於完成審核的 83 個項目中，有 54％（ 45 個）項目（截至 4 月底）疑違反指引未有上載相關報告。
記者以市民身分向青發委索閱報告，獲回覆指沒備存收支報告「最終版本」，市民須直接向團體查閱，又指會提醒團體按守則上載，不過，記者由去年 11 月到今年 3 月，多次電郵向多個團體，索閱未上載的開支報告，大部分未獲回覆。青發委四月底回覆查詢指，已完成審核大部分項目，又稱已提醒團體按要求上載報告予公眾瀏覽，會將違規情況紀錄在案。
資助較十年前增四倍 去年預算 1.1 億元
「反國教」運動後，時任行政長官梁振英在 2013 年《施政報告》提出，增撥資源增加年青人到內地實習機會，民政事務局自 2014 年起推出「青年內地實習資助計劃」，資助社區團體為 18 至 29 歲香港青年到內地進行短期實習，由民政局 (已改組為民政及青年事務局）及青年事務委員會 (已改組為青年發展委員會，下稱青發委）合辦和審批。
翻查資料，有關項目的開支由 2014/15 年的 2300 萬元，增加近四倍至 2024/25 年度逾 1.13 億元，本年度預算再增至 1.15 億；獲批撥款的實習項目，由十年前的 37 個、增加至去年度的 174 個。以開支和參加人數計算，每名參加者獲得資助，由十年前不足 1.5 萬元，增加至前兩年逾 2.5 萬至 3 萬元。
集誌社檔案： 87％ 境外交流涉內地 審計署曾建議引進其他國家
24/25 年度，各項境外交流及實習計劃的預算近 2.3 億元，其中涉及海外的僅佔近 13％，包括開支 2490 萬元的國際青年交流計劃、460 萬元的聯合國志願人員組織－香港大學義工實習計劃。其餘約 2 億元預算全部涉及內地項目，包括 1.13 億元青年內地實習資助計劃、7600 萬青年內地交流資助計劃、910 萬內地專題實習計劃等。
審計署早在 2018 年報告指出，有關交流實習以內地項目為主，認為民政局需考慮引進其他國家的實習項目，在更多國家舉辦青年交流活動，進一步擴闊青年人視野。民青局局長麥美娟四月初被問及，24/25 年度內地實習計劃為何按年增 3400 萬元，她指「很簡單是交流團的數目多了」，又指政府鼓勵青年到內地不同省市，親身體驗國家急速發展，反應非常理想，部分項目申請人數較之前超一倍。
民青局又自去年度，擴大計劃參加者資格，除持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證青年外，持香港居民身份證、在港就讀全日制課程學生亦可參加，比例不得多於整體一半。青發委回覆指去年度，持香港居民身份證、在港就讀全日制課程的學生佔約兩成。
過去三年 415 項目、獲批資助額逾 3.8 億
是甚麼團體的項目獲批資助、資助是否花得其所？《集誌社》向青發委取得 2019、2023 和 2024 年獲批項目、各項目獲批資助額資料。該三年批出 138、103、174 個實習項目，批出資助額分別約 1.16 億、 9819 萬以及 1.68 億元；至於今個年度，青發委回覆指已批出 180 個項目，資助額約 1.76 億元，但稱未能提供各項目獲批金額。(註：資助以實報實銷形式發放，實際資助或較批出金額較少）計及合辦申請，不少團體獲批三至四項資助，當中大部分具建制背景。
《資助指引》限實習後兩個月交報告、審核後公開
現行機制下，團體會先向青發委預支撥款，上限為資助額四成；完成實習後兩個月內，須提交活動報告、經核數師核實的收支和核數報告、評核報告等資料，經秘書處審核後按實際參加人數、實報實銷發放剩餘款項。資助指引列明團體毋須提出支出單據，只須保留七年作抽查；團體在審核後，須把收支報告上載至互聯網，存放不少於一年及向青發委提供連結，亦須在三年內應公眾人士要求提供報告作查閱。
2023 年度獲批資助的 103 個實習項目，實習最遲於 2023 年 8 月已完成。記者在一年後，即 2024 年 8 月初，以市民身分，向青發委索閱當年各項目的收支報告。青發委回覆指，在審閱團體提交報告後、部分不合資格款項不會獲發放，青發委並無「將所有實習項目的收支報告的最終版本集結成的整存備份」；又指團體須上載收支報告，公眾人士可直接向團體查詢。
民青局：沒備存報告「最終版」實習後一年四成項目未完成審核
記者再以市民身分追問，指多個團體未有上載報告，而指引列明團體須向青發委提供連結，故要求提供有關資料。青發委去年九月中回覆時重申，收支報告的最終版本由團體「保存並持有」，未有提供上載連結，僅稱會提醒團體按守則把資料或連結上載，又指如有需要可提供團體的聯絡方法。
青發委又指視乎團體所交資料、審核程序一般需時數月至一年，透露 2023 年的 103 個實習項目中，只有 59 個項目已完成審核，記者之後再耗時一個月，才獲提供 59 個已完成審核項目的名單。換言之，當時有逾四成項目，在實習完成後逾一年仍未完成審核。根據青發委今年 2 月回覆《集誌社》查詢，截至今年一月中、即實習完成 17 個月後，仍有 20 個項目未完成審核。
實習結束後 17 個月 兩成項目未完成審核
有團體延遲一年交報告逾半未有公開
至於 83 個已完成審核項目，由 49 個團體主辦或合辦。記者到相關團體或機構網站搜尋，及以公眾身分電郵向機構索閱，最終只能查閱到 38 份報告；有逾 54％（45 個）項目違反指引未有上載報告，記者向違規的 20 多個負責團體查詢，一直未獲回覆。根據能公開查閱的 38 份開支報告，有團體是在計劃的一年周期後，即 2024 年 5 月和 7 月才遞交報告。
根據能公開查閱的 38 份開支報告，有團體是在計劃的一年周期後，即 2024 年 5 月和 7 月才遞交報告。
集誌社檔案：2018 年審計報告揭違規情況 批遲交報告
審計署在 2018 年發表報告，審視民政局於 2012 至 2017 年的青年交流和實習活動。署方抽樣審查 60 個實習和交流項目，發現有四成 （22 個）未有準時、按守則規定，在項目結束後三個月內提交活動和收支報告，延遲 10 日至 36 個月不等，平均延誤達 8.9 個月。
署方又發現違規情況，如 2015/16 年度一個青年內地實習資助計劃獲批 140 萬元資助，超出資助上限 70 萬元一倍。而一極端個案中，一個往湖南的 3 天、原訂招收 28 名參加者交流團獲批逾 4 萬元資助，主辦團體另獲批逾 1 萬元作行政費等；該團最後只有一名青年報名，局方仍照批資助讓「一人團」出發；局方其後為各項目設定最低參加人數。
青發委：已提醒團體遵要求會紀錄違規情況
《集誌社》三月底向青發委查詢，為何實習結束年半後，仍有項目未完成審核、審計署曾批評的遲交報告情況仍存在？有否按指引獲團體提供收支報告的連結，為何不能向記者或公眾提供？如何處理違反指引不公開報告的團體？
青發委四月底回覆指秘書處目前已完成審核大部分 2023/24 年度的項目，會跟進「餘下項目」審核；又重申團體須上載報告「最終版本」至互聯網供公眾瀏覽，「已提醒」團體須按要求處理。青發委又指會紀錄違規情況，如遲交或未有上載報告等，違規紀錄會影響團體申請的成功機會。
記者續追查多個疑違規實習團，發現當中有六個實習團由三個團體主辦，公司皆由曾捲「染紅」學生會爭議、全國青聯委員王耀瑩創辦或任職董事，在過去三年申辦 18 個實習團獲批逾 2300 萬元資助。而王另持有公司承辦文化交流等業務，他稱公司未有參與實習項目的投標，青發委亦指未發現該公司有參與投標或承辦活動。
集誌社檔案：當局稱反應理想 參加者視「免費去玩」
民青局局長麥美娟指，政府多撥了資源舉辦交流和實習團，青年反應「非常理想」，曾經參加內地實習的青年又怎樣說？已畢業的 Apple (化名) ，兩年前在 Instagram 看到北京實習計劃的宣傳，被免團費所吸引，與朋友報名為期一個多月的多媒體實習項目；出發前，要參與兩日一夜訓練營、一國兩制及《基本法》、《國安法》座談會等。
Apple 獲安排到北京一間媒體公司任職「新媒體運營及策劃實習生」，一周五天九小時工作。名義上，她需協助選題策劃、文案撰寫、設計排版、用戶運營分析及資料庫整理等；但 Apple 說除最初數天有較多工作外，大部分時間都是「hea 吓、消磨時間」，又指同事稱公司規模大、全國多分店，但「 同我介紹公仔嘅業務，但就做同車有關嘅 proposal。」
Apple 原以為「會被老細揸乾嚟做，順便當學吓嘢」，實情卻是「免費去玩」，假日會與團友四周外遊，有時屬公數、有時屬自費，「無聊啊嘛！咪去下博物館玩吓。」她憶述實習完成後、回港前，有一個頗「貴」的晚宴，安排了專人唱京劇、表演變臉，估計人均消費過千，約 40 多人包括團友、實習機構代表、當地官員出席。
被問到公帑是否用得合宜？她說：「啲錢用喺度，好過整啲復活蛋！」她反而較重視主辦機構如何挑選實習公司，認為許多公司參與只為提升名聲和形象，實際上沒給予學生實質培訓，計劃如同「花瓶」。「我聽過一啲團友分享返成日工，佢哋唔係寫嘢、拍嘢，純粹 upload 兩條 TikTok 嘅片，基本上就係放你喺一邊，每日保持返工，收工，做嘅嘢係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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