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青春永不止息——周耀輝、馮穎琪

《埋班作樂》的海報上，赫然幾個大字：「香港音樂不停，青春不分朝夕」。翻查字典，「青春」一字有這幾個釋義：（1）青年時代，最恣情的時光；（2）青少年、青年人的年齡範疇名詞；（3）草木茂盛、呈青葱色的春天。字典的青春是一段時間，一個年齡層或者一個季節。周耀輝和馮穎琪卻說，他們所講的青春無關年齡——他們所說的青春是熱情，是不停的渴求，是蓬勃不息的生命力。是樂壇生態中的生氣。

在狹窄的城尋找出路
「這個城市不是這麼容易讓我們繼續青春。」耀輝嘆氣。
在香港做音樂很難，大家都略有耳聞，耀輝和Vicky身處產業多年，更是切身明白年輕人的困境。耀輝是大學教授，接觸年輕人最多，說其實每個做創作的學生都害怕畢業，怕出來社會後，滿腔熱情都被消磨掉。他坦言，音樂這個行業是很現實的，年輕人愛講理想和熱誠，對世界充滿好奇，喜歡嘗試新的東西。但是別人讓不讓你嘗試，又是另一回事。抑或試過一次，失敗了，自己的熱情還在嗎？還有人願意給你機會嘗試嗎？答案不言而喻。
「我們有年資和輩份，可以爭取多一點條件、一些資源的時候，如果我們不做，他們更加難行。」去為年輕一代做點甚麼吧——帶著這個想法，有了「一個人一首歌」，有了《埋班作樂》。計劃接受新晉曲、詞、編音樂人報名，經評審委員會的面試後，精挑細選出36位學員，為他們配搭組成班底，由資深監製帶領每組的曲、詞、編，為一個音樂單位灌錄一首新的作品。
《埋班》踏入第三屆，已是第六個年頭，創造出36首本地原創作品。這些作品的風格和內容各異，共通點是青春特有的火花和碰撞。一首歌，滿載無數想說的話，來自好多顆真誠的心。

世界是你的遊樂場
很多時在音樂工業中，做一首作品是為了服務一位歌手，為一位歌手成就一件事。但在《埋班》，雖有歌手的參與，卻仍是由創作人做主導。Vicky把《埋班》形容為一個playground，遊樂場：「音樂界很多同事也覺得《埋班》就是回去『玩音樂』，不是『做』音樂，而是『玩』。」在這裏，沒有人會過問你的作品是否適合派台，大眾會否喜歡，只會希望你相信自己然後去試，然後一起創造一件事；就好似回到大學，重新上一堂創作課，寫一首最自由的作品。
耀輝笑言，「遊樂場」的「樂」和音樂的「樂」應該是共通。一個叫音樂，一個叫快樂，但也是同一個字。「我想，我們是繼續令音樂成為快樂的一件事。」
「人越大，世界越來越細。」成長的時候，我們周圍去玩sports，整個城市也好似屬於我們一樣，城市便是我們的遊樂場。但人越大，上班結婚生仔，開始往返固定的路線，世界容易變得很細。有人已然放棄，就此被困，總有人還在努力著闖出去。

最昂貴的currency
《埋班作樂》是人才培育計畫，做《埋班》並不是為了賺錢，耀輝和Vicky知道，仍然做了六年。耀輝笑說，之所以很多人覺得他和Vicky比較青春，是因為他們夠不切實際。「所謂大人『比較成熟』的想法是：為甚麼你這麼不實際？為甚麼你不搵錢？」但他自認為，他們比很多自以爲成熟的人來得成熟。
「有些人認為錢是最貴的。」但Vicky認為，就currency（匯率）來看，最昂貴的是時間，時間面前人人平等：「所以青春這個概念，反而變得是最昂貴的。」如果一個人的生命，只是用青春去換錢，未免有些可惜。耀輝補充，最近看《快樂經濟學》，學者做了很多關於工作的研究後，驚訝地發現，原來錢或工作職位，對很多人來說，並不是快樂最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覺得自己有用。歸根究底，是你覺得自己最寶貴的資源：時間，是否運用得宜。」
回憶起第一屆《埋班》，那時趕得及在疫情前舉辦媒體招待會。大家濟濟一堂，有新音樂人，有歌手，有唱片公司，有監製，好熱鬧。有人說感覺像一個樂壇頒獎禮，耀輝卻說，感覺那是一個大學迎新營，整體氛圍很開心，好像要一起踏入一個新的世界。「當然成績很重要，但最重要是大家可以在一起，去實驗，去實踐，去嘗試。」這種熱情和盼望，昂貴到近乎無價。

廣東歌孕育廣東歌
原來，2016年的《剎那的烏托邦》專輯有份造就《埋班作樂》的誕生。那次雖不是他們第一次合作，卻是他們首次一起決定一個subject（主題）去做，真的由創作人initiate（主導）所有部分：「整個創作是由我們先發生的，而不是以工業模式去服務一位歌手。」這提醒了他們，其實創作人有啟動的能力，能開啟無數可能性。
Vicky談及林憶蓮的專輯《野花》是她對於創作的目標。這張專輯有種恆久性，無論甚麼時候聽，也覺得是屬於此時此刻。不需懷緬，永遠同步：「如果我們做創作做到有能力永遠陪著一個人一起走，無論狀況、年紀、光景、維度、時空，你也感受到那件事情跟你同呼吸同步…… 我很希望把那個精神放在任何我做的東西。」
每人的一點熱情和盼望，藉歌詞和旋律延續，作品影響作品，生命影響生命，乃至我們的樂壇生生不息。不論年齡，不論光景，不論維度，不論時空的永遠陪伴同行——「香港音樂不停，青春不分朝夕」，大概是這個意思。

記者：王子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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