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 地獄》 向死而生的最後一舞

人生在世，不論苦樂，不論經歷過千百萬件奇妙事，我們總不敢誇下海口，斷言自己早就把生命看得透澈；可是在命裡無數次難以避免的相遇與分別之間，莫論你是否樂意，我們也確實有著多次重新理解生命與死亡的機會。

擅長拍攝喜劇電影的陳茂賢導演，因著疫情時期經歷眾多離別，寫下了《破·

地獄》的電影劇本，以死亡為題，為自己尋找情緒出口。時隔數年，疫情告一段落，這部電影除了為當時的陳導帶來療癒，現在也在嘗試打破眾多觀眾的地獄，為他們帶來一絲關懷與慰藉。

以死亡探索生命

創作過《破·

地獄》這個有關香港殯葬與家人牽絆的故事，會否對生死有著全新的看法？陳導沒有交出故弄玄虛的艱澀答案，反倒相當直接了當：「你能夠嚟到呢個地球，成為一個人，當中嘅意義係咩呢？當中嘅意義係你應該要把握有限嘅時間去表達自己。」正如佛教有一概念叫「人身難得」，陳導認為既然生而為人，便應該在這短暫而難成的生命裡盡力表達自身想法，以及努力對身邊人表達關愛，才不會在身邊生命終結時鬱鬱寡歡，後悔莫及。

早在陳導前作《不日成婚》系列便曾擔任女主角的衛詩雅（Michelle），今次不再是潑辣機靈的曾可怡，反倒化身為倔強沉鬱，習慣把各種心意通通埋於撲克臉之下的郭文玥。戲中的文玥身為救護員，理應見盡生死，卻仍然會在見證傷者斷氣後感到無力、氣餒；至於現實中的Michelle，其實在接拍《破·

地獄》之前，則是一名對死亡感到忌諱，逃避討論生命終結的人：「拍呢套電影之前，我覺得死亡就係終結，但拍完呢套電影之後，我覺得死亡其實先係開始。」

在身邊人生命終結後，仍然留在人間的我們，到底該如何重新開始，繼續生活？如何藉此更珍惜身邊的每段關係、每份陪伴？Michelle套用陳導經常掛在口邊的一句：「以死亡去探索生命」，就是儘管身為一介凡人的我們無法扭轉生老病死，卻可以選擇接受「死亡」，向死而生，珍惜每個「無常」尚未來臨的家常便飯與平淡日常。

捧在手心的角色

Michelle從影至今出演超過四十多部電影，年初更憑《不日成婚2》的可怡一角入圍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可是她坦言當初收到劇本，其實一直擔心自己會無法演活充滿距離感、看似渾身冷冰冰又硬繃繃的文玥。Michelle回想當時為了投入角色，每天都以文玥的思路，記低日常看到的趣事苦事，透過文字去寫下角色心境；直至開拍前幾天，她才終於發現自己與文玥共通的特質，其實是那種強烈的不服輸與硬朗。自此，Michelle與文玥便似是緊緊相連，不可分割，「某程度上文玥係喺我身體嘅一部分抽出嚟，所以文玥係衛詩雅嘅一部分，衛詩雅都有文玥嘅一部分。」

戲中文玥生於喃嘸世家，除了因著要遵守各種由祖師爺承傳至今的習俗禮節，亦因她與父親文哥（許冠文 飾）同樣口硬心軟，導致二人充滿隔膜，家無寧日：「文玥其實係個好有愛嘅女仔，但佢唔表達，佢唔表達嘅原因，某程度上係因為佢驚受傷害，佢越驚就越唔將自己最想要嘅話你知……因為如果佢最想要嘅嘢都傷害佢，咁就真係好痛。」面對至親，也許實在愛在心裡口難開，可是Michelle卻從文玥這位惹人憐愛的女生身上，學懂不要因著自大或是執念，放棄與對方溝通與表達；永遠要把握可以把內心話說出口的時刻。

談起文玥這個角色，曾與其長時間相處的Michelle直言她是位「滿是瘡疤」的女生，同時亦是創作團隊最希望保護，最想要給予一個大擁抱的角色。入行超過二十年的陳導亦言很少會在電影煞科後，仍然對角色念念不忘：「我記得佢（Michelle）嗰日拍完所有戲份嘅時候，我同佢講今天完啦，你可以離開文玥啦。但我記得隔兩日之後，我有打俾佢，話我有啲掛住文玥。」陳導認為文玥身上，就是有種令觀眾離開戲院後，仍然會想給她一個擁抱，告訴她不須再單打獨鬥，有其他人陪伴在她側的一種魔力。

一場超度生人與死人的葬禮

香港身為多元宗教之地，自然存在不同宗教儀式的葬禮。「破地獄」為道教信仰的一項重要法事儀式，旨在超度先人，好讓他們超脫九層地獄，順利步往輪迴之路。戲中道生（黃子華 飾）笑言道教葬禮除了有超度先人的意味，其實也同樣在超度在生的人；似是借殯葬儀式，提供與現實世界暫時分隔的空間與時間，供生人釋放情緒，盡訴掛牽。

除了照顧生者失去摯親的複雜心情，陳導認為葬禮的意義，也在於讓親友與逝者好好道別：「葬禮其實就係你同亡者最後一次面對面嘅機會，你有咩需要講，你以前同佢有咩唔開心嘅事，你都要喺嗰刻放下。你有幾愛佢都好，呢次都會係你人生最後一次面對面、實體地見到佢。」早前陳導和Michelle隨《破·

地獄》出席夏威夷國際電影節，遇見不少移居當地的香港觀眾。當中有觀眾於映後與他們閒聊，分享數年前因著疫情無法回港奔喪，一直耿耿於懷；直至此際看畢電影，才終於能夠放下心事，真正與心愛的人好好說了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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