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LE Cinema】專訪梁雍婷:矢志不移
要為梁雍婷(Rachel)這名字隨便貼上一個標籤,你會有很多選擇,例如「最佳女配角」、「新生代演員」、「中泰混血兒」、「素食者」、「愛犬人士」等等。然而,那天訪問與她詳談過後,執筆之時,反覆思量,腦中浮現的卻是「堅定」二字。對,梁雍婷是一個堅定的演員。
編輯的主觀鏡
容我從一個比較個人的角度開始這篇專訪。記得第一次見到梁雍婷是2018年初,在公司的攝影棚。那年她憑《藍天白雲》入圍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新演員,我們正為金像獎頒獎禮拍攝前哨影片,雖然只是一個很簡短的訪問,但她依然認真地準備和思考。當時還未看過《藍天白雲》,對她在戲中那爆炸性的演出一無所知;只因彼此算是浸會大學校友,所以在拍攝前後多聊了幾句,發現Rachel是一個很有想法、思路清晰、對演藝充滿熱誠的女孩。亦因為這個印象,之後一直對她的演出多加注意。可是其後兩三年,Rachel卻彷彿在公眾中的視野中消失了,只有非常零星的客串或劇集演出,讓我知道這女生仍在演藝之路上奮鬥着。
其後,2022年她在《緣路山旮旯》中飾演Mena,看到她把一個不討好但有點複雜的角色,紮實而層次分明地演繹出來,角色的完整度是戲中幾位女角中最高的,當時真心為她高興。同年上映的《正義迴廊》,她飾演林海峰的律師徒弟亦頗受注目。然後來到2023年,其實已不用多說,除了為她贏得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的《白日之下》,在《年少日記》、《不日成婚2》、《流水落花》等當年備受矚目的港產片中,均可見到她的身影。2024年,她憑《破‧地獄》的蘇蘇一角,連續兩年提名金像獎最佳女配角,毫無懸念地已然成為大家熟悉的面孔。這些年間,在工作上或其他場合明明不乏與Rachel見面的機會,奇妙地,這七年來偏偏從未跟她做過個人專訪。這天在攝影棚,寒暄間,她笑着說道︰「今次終於可以好好的聊聊了!」
學會跟失敗共存
梁雍婷自小喜歡表演,入行前已極為嚮往成為一位電影演員,這大概不是甚麼秘密。目標明確,但一路走來卻絕非坦途。她的首部電影《藍天白雲》拍攝於2014年,但最終要到2018年才正式上映,之後還經歷了數年的空窗期,其間甚至得靠不同的兼職來維持生計。然而漫長的等待,卻動搖不了她堅定的理想。「我完全沒有想過放棄。」Rachel說︰「人們總是想快點達成某個目標,為了得到成果而為自己設下時限。但我覺得,演員這個職業其實是不限年齡的,即使到了60歲也好,我也可以演一個婆婆,既然我喜歡這件事,為何要去追趕目標,要求自己一定要在某個年紀達到甚麼成就呢?」
話雖如此,身處逆境,情緒難免有高低起伏,不過Rachel總能沉着應對︰「我這人是很簡單的,真的去跑跑步、聽聽自己喜歡的歌,一下子便過去了。」她認為,無論是等待還是要去追更多不同的機會,作為演員每天都會面對被拒絕,「你得學會面對失敗,懂得如何跟失敗共存。我是一個很習慣去分析的人,那段日子我便學到,當被拒絕的時候,去思考自己沒被選中的原因,找出自己可以改進的地方。我覺得這件事更為重要。」
無盡的探索
一番對答下來,發覺Rachel不僅信念堅定,多年前已格外明晰的思路,亦更見洗練自信,這大概都是這些年來日積月累的歷練之功。然而,她卻認為演戲沒有所謂標準答案。說着,Rachel分享了早前發生的一個小故事︰「之前在做《弊傢伙!我要去祓魔》宣傳時,朱栢謙突然問我︰『Rachel,你覺得自己是甚麼時候開竅的?』我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白日之下》吧。』他卻說︰『不,我覺得不是,應該是更早一點的事。』」就是因為這條問題,Rachel、朱栢謙和周漢寧三人便相約出去喝一杯。席間,Rachel問朱栢謙為何會有先前的看法。「他說之前和我一起演《祓魔》時,有一段是我要扮演他、他要扮演我的。那時他發覺,我這個人明明很堅定,為何演戲的時候可以這麼『輕』呢?」
之後Rachel慢慢追溯自己理解演戲的過程︰「拍完《藍天白雲》之後,我經歷了一段時間去客串不同的電影、劇集等等,透過不同的角色、與不同的導演合作,慢慢摸索到作為演員的多樣性是甚麼,或如何快栢謙談着談着,我忽然好像找到一個答案︰之前我都是在慢慢累積經驗,直到《白日之下》才真正將之前的一切學以致用。」換句話說,Rachel在《白日之下》的精采演出,是她開竅之後才出現的成果。她續道︰「來到現在,我發覺越理解所謂演戲是怎麼一回事,我越覺得自己不懂,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去發掘。至底表演藝術是甚麼,我現在依然處於一個探索的階段。」
儘管一再獲得獎項與提名的肯定,但Rachel對於表演藝術以至事業的看法並沒有因此而改變,她認為︰「對我來說,(《白日之下》的)獎項真的是屬於那個團隊,我只不過是一個載體,融合所有人的努力,以及我對這個角色、這個議題的看法,然後去表現出來。所以真的不覺得自己得了金像獎。」Rachel一頓,續道︰「當然,我希望自己可以不斷進步下去,而那個進步,說的是如何成為一個專業的演員,怎樣做好自己的崗位,延展作為演員的可能性與持續性,這件事對我來說更加重要。」不囿於名,專注本業,這也是梁雍婷堅定個性的體現。
關於「香港電影加油」
談到金像獎,訪問當日,剛好是金像獎頒獎典禮之後數天,猶記得頒獎禮當晚致辭之中,聽得最多的除了「多謝」,大概就是「香港電影加油」。我問梁雍婷,作為業界的一分子,香港電影到底正在面對甚麼,還有甚麼地方需要加油?她想了一想,答道︰「記得《藍天白雲》上映時,票房只有80萬,但如果放在今天上畫,票房很可能不止這個數字。所以我會覺得,由政府推行『首部劇情片計劃』開始,這個工業一直在慢慢轉變,可以看到不同的導演,拍出不同題材的電影。不過另一方面,觀眾是否真能夠接受、或跟這個改變同步呢?這一點我是有疑問的。我覺得,我們整個工業的方向或生態已大大改變,然而大家的投入卻未必跟票房或入場率成正比。這一點可能需要再努力一點,引起更多的注意。」說着,她又提起去年因為《白日之下》去了不同的影展,發現外國觀眾對香港電影的看法與定義往往跟我們大相逕庭,故此,如何令香港觀眾以至外國觀眾去接受香港電影文化的轉變,也許正是業界的一大課題。
誠然,觀眾也是電影業重要的一部分。時代環境變遷的同時,觀眾的口味亦在不斷改變,近年,更多觀眾要求電影要言之有物,甚至要回應時代或具社會意義;亦有不少人覺得電影是娛樂的一種,理應以娛樂性為先。對此,Rachel表示︰「我不同意只有高深的劇情片才有社會價值,例如《九龍城寨之圍城》,它也表達出當下香港的一種情感,只不過是以類型片、動作片的形式作表現手法。我相信任何電影均可以反映當代的某些流行文化或特定的訊息,或者會有受眾的不同,有些可能由小朋友到大朋友也能理解,有些也許只有特定的群組才能明白,但整體而言,無論類型片、劇情片或者所謂的藝術電影,其實都有自己特定的社會意義。」
對表演藝術的告白
那天的訪問,談了不算久,不過卻談了很多,因為梁雍婷是一個說話很快的人。曾打趣說她可以改個藝名去當rapper,她說不如叫Rapper Rachel註腳,最終,想起她這番說話︰「大概因為我真的很喜歡表演,我經常覺得,其實即使自己不需要以之為職業,依然會一樣地熱愛這個藝術。演員這個身份實在影響我的生命太多了,我時常都非常感恩,成為演員後你看這個世界的角度會截然不同,即使自己的夢想還未實現,依然可以抱持着這種藝術的視角去看待這個世界,其實我已經覺得十分快樂。」在演員之路上,梁雍婷呈現的是堅定與強韌,究其根本,大概就是這一份對於表演藝術的單純而謙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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