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香港芭蕾舞團行政總監李藹儀 － 發掘藝術的無限可能

香港芭蕾舞團行政總監李藹儀（Heidi） 投身表演藝術界超過20年，曾為本港及內地多個藝團、藝術文化機構和高等學府擔任管理、策劃及推廣工作，被業界公認為專業及創新的領導人才。Heidi中學畢業後考入香港演藝學院修讀舞台管理，練得一身紮實的基本功。畢業前一年，她已下定決心要成為一位業界認可的藝術行政人員，「從事這一行，先決條件是要喜歡藝術，相信藝術在社會上能夠發揮功能，將藝術的真善美傳遞給其他人。」站在演藝學院歌劇院的舞台上，回首走過的路，Heidi眼中閃着堅定的神采，「真善美並非口號，而是一種信念，要讓其他人同樣感受到藝術的力量，賦予人希望，豐富人的精神生活。」

Heidi中學就讀嘉諾撒聖瑪利書院，自中一開始已參與校內的話劇活動，擔任後台工作，享受在幕後掌握大局的滿足感。她笑言自己性格頗為反叛，喜歡尋求挑戰，畢業後雖然已獲大學取錄，然而她當時喜愛電影配樂，因此選擇報讀演藝學院科藝學院（現為舞台及製作藝術學院）的音響設計，後來發現音響製作經常躲在錄音室，跟她外向的個性格格不入，完成文憑課程後，她主動接觸時任系主任李瑩教授，轉而升讀舞台管理的學位課程。

「入讀第一年，學院請來美國導演Travis Preston執導名為《情慾陽台》的製作，舞台監督和執行舞台監督是鮑皓昭（Diana）老師。第一日排練，我因為兼職工作而缺席，結果第二日被老師嚴厲斥責，我當時很害怕，立刻辭掉那份兼職，從此打醒十二分精神。」為了彌補過失，Heidi以十倍努力學習和付出，表現令Travis和Diana刮目相看，「當時他們給我的評價很高，將很多重要的工作交託給我，我參與這個製作期間消瘦了不少，但完全不覺得辛苦，只求挽回老師對我的信任。」

以生命影響生命

舞台管理涉獵的範疇廣泛，不但要認識戲劇、音樂、舞蹈等所有表演藝術形式，也要學習燈光、音響、道具、木工等基本知識。Heidi慶幸在學院遇到多位專業嚴謹的好老師，「Lena（ 李瑩教授）、Diana、Ben Sumner（現任舞台及製作藝術學院院長沈立文）、Mark Taylor⋯⋯每一位老師都很注重細節，態度專業認真，就以製作佈景模型為例，牙籤上的膠水跡也不能看到！我現在對細節的注重和執着，全部從這些老師身上學習而來。」
 

演藝學院歌劇院的大舞台，是Heidi在學期間的實習場地，如今坐在台下憶述昔日與恩師和同學共處的日子，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我們上課、溫書、考試、參與製作，每天都很忙碌，須要十分勤力，但老師們比我們更勤力，例如Diana她是一個刻苦和很有原則的人，總比我們早到、比我們遲離開，後來她因為家庭原因而放棄香港的事業，移居英國⋯⋯我心裡感到很可惜⋯⋯能成為她的學生，我引以為榮。」

教學是一門以生命影響生命的工作，縱使Diana離開了香港表演藝術行列，但她對Heidi的教誨，改變了她往後的人生。「畢業前一年，Diana教我們藝術行政，驅使我立志從事藝術行政工作。我畢業後的第一份工由Lena介紹，在藝穗會擔任表演藝術統籌，除了機構的日常演藝事務，亦負責為期三星期的藝穗節裡百多個製作，自己安排節目時間、場地、推廣、場刊、綵排、售票等，全部『一腳踢』，工作時間由上午7時到零晨1時，試過三星期沒有放假，非常辛苦，但獲益良多。」

從意外中學習

Heidi其後曾任職於香港文化中心、香港話劇團、香港舞蹈團、PIP文化產業、汕頭大學長江藝術與設計學院等，不論擔任哪個崗位，在學時期累積而來的舞台知識和技能一樣能派上用場，「在學時我們掌管後台事務，其中一個重任是確保台上所有人的安全，要預視問題，就像媽媽一樣要有強烈責任感，懂得溝通和調解，習慣留意每項細節。即使是一件道具蛋糕，也要留意用料，避免演員講對白時被蛋糕碎嗆到，甚或要找蛋糕贊助，因為一晚消耗一個蛋糕，成本不輕。我們思路不是線性，每個決定背後可能同時受五、六個因素影響，這種細密和多元的思考訓練讓我們能於大格局的環境作適當的規劃。」

現場演出，往往有不可預計的突發場面，Heidi在監製香港舞蹈團舞劇《笑傲江湖》期間，曾遇上舞蹈員意外墮下事件，「如果我沒有修讀過舞台管理，可能會不知所措，幸好我從舞台管理的經驗中學到，在處理舞台危機時應如何處理及緊急應變。」事發時她只知要盡快行動保護舞蹈員、解決後台問題、又要兼顧觀眾反應，幸好當時遇到很好的董事局，特別是主席梁永祥博士(曾是香港演藝學院校董會主席) ，給予適時的建議及支持，讓當晚的演出可以繼續。「每一次經驗都是學習的機會，經過那次意外，我學到如何處理危機，亦學會了承擔責任，上了深刻的一課。」表演藝術著重teamwork（團隊合作），Heidi慶幸在事業上一直遇到很好的上司及同事，並謙稱自己現在仍在學習中。

對表演藝術的使命感

2014年，Heidi獲亞洲文化協會獎學金赴美國紐約考察，令她感受良多。「和美國相比，香港政府給予表演藝術界很多資助，但整個社會對藝術的支持和贊助，以至藝術於日常生活的融合性，美國則比香港成熟得多，所以我很感慨，怎樣才可以改善香港的表演藝術生態？我不是安於現狀的人，必須發掘更多可能性，和擴大各界對表演藝術的接受性。」

工作以外，Heidi於本地藝術界先後擔任多項公職，積極推動表演藝術的發展和革新。「我有種強烈的使命感，希望在每個接觸到的範圍都能夠帶來一些改變，只要各方面多做一點，即使算不上是改革，但至少也作了點嘗試。」她最近忙於聯絡本地各個界別的人，期望聽取不同意見，在藝術發展和合作方面提出一些新的構想。「社會上有很多人不想變，當一些人擁有成就和名譽，他們很多時只想保持現狀，但這影響著後來者的發揮空間和平台。」

疫情刺激管理思維

Heidi前年離開工作八年多的汕頭大學回歸香港，去年加入香港芭蕾舞團任行政總監，上任時適逢疫情爆發，原定的計劃受阻延，但同時找到更多創新的空間。「藝術總監Septime Webre（衛承天）很有創意，舞團的同事又很積極配合，所以很快便推出網上品牌《港芭@家》，一星期三日在社交平台發佈不同節目，內容包括『網上芭蕾課』、『港芭講芭』、『芭蕾101』和『港芭廚房』等，反應很好。」

離開藝團多年，今次加入香港芭蕾舞團，Heidi在短時間內全情投入，更以「如魚得水」來形容於舞團的狀態。「董事局成員都有新思維和視野，為舞團提供很多支持；我與Septime亦很合拍，經常互相交流；所有部門同事都充滿動力，只要一有想法便會付諸行動，不會浪費時間在問題上糾纏，而是會盡快解決。我很喜歡這種氣氛，大家都願意去嘗試，在危機中求變化。」

在這疫情來襲期間，Heidi想告訴年輕一代：「疫情下，不只是香港，世界很多地方的劇院被迫關閉，我們身處這個科技世代，沒有理由騰不出『空間』去做事。不要等別人給予機會，不妨利用現時免費的網上平台突出自己的才華和創作。世界有太多可能，與其空等，不如主動發揮，真正的藝術工作者本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