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院途中》影評　心思難救劇本脈搏之紊亂

《送院途中》
導演：卓韻芝
編劇：卓韻芝
主演：古天樂、游學修、袁澧林
產地：香港
推出年份：2025年

《心思難救劇本脈搏之紊亂》

在2023年香港電影節已得知作品的存在，可未曾想到自該年首映過後，《送院途中》就彷彿被製作商或發行商打入冷宮般，遭遇了長達2年的雪藏過程，可見當刻的觀眾評價確實有影響到投資者的出品信心。可作為電影公司「天下一」的又一重頭作，本片除了有老闆古天樂坐鎮之餘，也邀請兩位新生代演員游學修與袁澧林參演，獨論牌面怎都會吸引到不少年輕客源吧。終於，在漫長的等待過後，本片終於定當今年五一勞動節上映，更在早前香港電影金像獎的電視轉播廣告時段上大灑銀彈進行宣傳，促使上映當天便旋即打破100萬票房，未知是會延續去年《#九龍城寨之圍城》（2024）的港產片奇蹟，或是應驗當年被冷藏的傳聞呢？

取材於導演的生活經歷，本片對救護員的工種有著獨到而有趣的探討。據導演卓韻芝在製作特輯中透露，她表示劇本的創作源起來自導演一次觀察床頭上的救護車模型，繼而思考救護員們在血腥而緊湊的工作環境下，他們是如何去排解自身的創傷和壓力呢？於是就希望透過創作去剖析這工作所迎來的各種挑戰和問題。如是者，影片從開首通過救護車的鳴笛聲，為故事揭開序幕，且看他們爭分奪秒地拯救傷者的同時，他們又會怎樣去釐定當刻的危險狀況，與及試圖去探討不同救護員之間的理念衝突與矛盾，為全片奠定嚴肅而緊張的劇情基礎和氣氛，以方便後續的醫護故事可以帶到觀眾更大的情緒起伏，故是個相當不俗的開場示範。

救護員的職責除了要求在高壓的環境下，對現場狀況提出適當而有效的救援方案，也要求同僚間的緊密合作，於是影片就隨著角色所代表的工作理念引發衝突。本片兩位主角馬志業與王維這分別代表「新」和「舊」思維的衝撞，就更能為這緊湊故事增添張力。諷刺地，編導在新舊角色的定位上採取相反的描寫方向，即是原應代表靈活的年輕角色，在面對突發情況需要臨時應變時，就顯得相當拘謹，並希望工作程序能夠依照規條辦事。相反，原應代表封建的中年角色，在各救護場口上都展現隨機應變的態度，這起對立和立體的角色塑造，都不但為劇本更具吸引力，也間接反映香港意識形態現況，看到這個社會的管束是如何導致年輕世代要墨守成規之原因。

這種反差設定為影片揭開嶄新的形態局面，也透過現代救護員生活來帶出香港社會的權力關係。說穿了，兩者其實代表兩代香港人的生存策略，馬志業代表的第三代香港人雖為單親爸爸，可仍然能夠靠一身拼勁來撫養女兒成長，故其為求安穩的性格就印證這代香港人對生活狀況毫不追求的價值。反之，代表第四代香港人的王維，由於社會局面而讓他害怕承擔責任，卻渴望以追隨規條和攀附人脈而讓職級上升，亦由於精通遊戲規則而擅長寫報告和索錦旗，以求在職業上的成就來定義自身意義和價值，將救護員的職責看作成一種能「被看見」的衡量標準，都帶出時下權力核心的更替與流轉，再慢慢通過彼此的磨合而重新定義救護員的初衷，就是要盡能力拯救在場每一個傷者，描繪過程都尚算通順，是編導的創新嘗試。

那麼，既然電影的心思已無可挑剔，觀眾又能投入這個故事嗎？事實上，即使影片的設定多麼有趣，可仍然難掩編導對駕馭情節的飄忽和貪心。縱使電影片名為「送院途中」，而前段也恰如其分地建立到兩位主角在職場上的矛盾局面，可劇情並沒有延伸這些角色成長之餘，反而忽然切換並書寫馬志業移民過程的辛酸歷程。好些像是主角與女兒的互動、主角的腰傷以影射香港醫療制度漏洞、主角面對妻子驟逝的創傷，甚或王維與Miffy的曖昧關係，都基本上是跟「救護」這個主題牛頭不對馬嘴，而影片演到中段時更是完全省略多個救護場景，轉而將重點投射到先前提到的四段支線中，這不但讓影片顯得極為粗糙，亦會讓整份劇本的主次顯得非常混亂，重點模糊。

劇本的紊亂與繁雜，體現新世代港產片創作者的共同問題。正如杜琪峯評論現代本土電影所述：「電影確是生活，然而並非將生活搬上銀幕便成為電影」。明白影片的立意良好，亦知道卓導確實希望通過故事來點出香港社會之禮樂崩壞，但過份的非議和控訴，換來就是臃腫貪心的流水帳劇本。「救護」和「自救」固然是全片精髓，但編導在「自救」的情節上幾乎跟「救護」是無從呼應，角色化解恩怨的方法也是單靠兩段解釋性對話便草草了事，這難免會讓觀眾對全片質素產生嚴重斷裂感，亦會讓「醫護」這素材頓成劇情工具，意即就算把其他工種套進去依然沒有影響，更可笑是電影最後根本沒有打算對任何一條故事線進行收尾，都可看到支線繁多的失控狀況，試問這真是部認真講述醫護題材的作品嗎？

// 我一生人最叻，唔係就係救人咩？— 馬志業 //

總括而言，縱使劇本立意不錯，人物衝突和矛盾都具有充分發展潛力，甚至兩位主演古天樂和游學修都交出相當亮麗的演繹和火花，可《送院途中》故事的雜亂無章，以及主次不分的劇情鋪排，都削弱影片本身的觀賞價值。同時，影片對「救護員」題材欲言又止的描寫，以及跟中段故事完全偏離軌道的對比，都不斷挑戰觀眾對劇情的容納程度，亦白費前段辛苦建立的有趣設定。其實，既然編導真的有心去說好救護員故事時，又何須急於在一份劇本硬塞各種思緒呢？知道香港導演的工作機會不多，但倘若卓韻芝往後仍有執導機會，真的請好好珍惜並梳理劇本的重心了。

作者：阿T
設計：阿T
素材：《送院途中》@movievitalsig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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