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當談判桌上超過一個議題,我都會教導協商者提出包裹提案,也就是將所有議題結合為單一提案,而非逐一協商各項議題。但同事們和我近來發現一項更啟發人心的策略:同時提出一個以上的包裹提案。我們同時提出兩三個包裹提案時,就是在給予對象選擇。我們先前曾討論過,提供選擇會讓我們成為更啟發人心的導師,而提出選擇也讓我們成為更成功的協商者。
多倫多大學的傑佛瑞.李奧納戴利和我進行了多次實驗,在實驗中,我們只改變協商者在開場提案時,是提出單一包裹提案還是 多項包裹提案 。我們稱之為 MESOs(multiple equivalent simultaneous offers,多重等值同時提案) 。想要採取 MESO 方法,必須同時提出多重包裹,而等值一詞同樣重要。等值的意思是什麼?等值代表每個包裹對我們的價值相等;也就是說,無論提案的接收者選擇第一個或第二個提案,我們都同樣滿意。
這是我們在第 5 章討論過的購車例子,這些提案對經銷商而言是等值的,每年的保固對他們來說價值為 500 美元。
提案一:34,875美元,含三年保固
提案二:35,875美元,含五年保固
這是另一個例子。你正在進行聘僱協商,談判桌上有三個議題:薪資、地點和休假。你偏好紐約市,但你需要更多薪水,因為紐約的生活成本非常昂貴。你願意到芝加哥工作,但若如此,你希望有更多時間可以旅行。你擬定了兩個對你來說等值的提案。在第二個提案中,你願意接受較低的薪資,但有更多的休假時間。
提案一:在紐約工作,年薪 23.5 萬美元,三週休假時間
提案二:在芝加哥工作,年薪 20 萬美元,五週休假時間
這是第三個例子,也是我在生活中向客戶提案舉行協商工作坊時,會用到的例子。我提出標準工作坊的價格,還有一個包含客製化協商練習的更高價格。
提案一:X 美元,包含現成的協商練習。
提案二:X 美元加上 Y 美元,包含依照貴公司的情境量身訂製的協商練習。
如同這些例子,我們的實驗簡單明瞭:傑佛瑞和我隨機將協商者分配至兩個實驗情境之一。在單一提案情境中,協商者以第一個或第二個提案(隨機指定)作為開場提案。在 MESO 情境中,協商者同時提出第一個與第二個提案。
值得注意的是,包裹提案的內容並未改變,我們唯一改變的面向為是否提出單一包裹,還是同時提出兩個包裹。即使包裹的價值相同,但我們發現,提出 MESOs 可以從根本上改變協商的動態發展。
正向的轉變立刻發生。在首次提案中提供選擇,使得協商對象將提案視為我們更真誠希望達成協議的努力,這代表 MESOs 的接收者以開放的心態展開協商。此外,提供 MESOs 在客觀上增加了其中一個提案滿足協商對象需求的可能性。考量到我們已經將 MESOs 設計為符合自身需求,代表 MESOs 從一開始就具備更好的共同價值。由於以上兩種過程─減少猜疑和符合需求─協商對象針對首次提案的回應,是提出一個攻擊性較低的反向提案。當我們提出 MESOs 時,取得的成果勝過單獨提出其中一個提案的協商者。
MESOs 協助我們獲得較佳結果的另一個原因是,我們得以洞察協商對象的核心利益。藉由提出 MESOs,我們可以觀察到他們對提案的反應,進而推論其需求,我們就能接著提出符合彼此需求的提案。
鑒於我們經由提出 MESOs 獲得出色成果,相對地,協商對象可能會得到較差的成果,對嗎?並非如此!我們的協商對象幾乎總是能帶走一份滿意的協議。事實上,在我們大多數的實驗中,收到 MESOs 的協商對象所獲得的協議,並不亞於收到單一提案的協商對象。請記得,MESOs 已滿足我們的需求─這正是我們提出 MESOs 的原因。但 MESOs 也更有可能滿足協商對象的需求。藉由更高的整體價值來開啟協商,最後的協議也傾向於具備更高的整體價值。透過觀察協商對象的核心利益,我們可以在隨後的提案中滿足其需求。
MESOs 也會改變協商對象對我們和協商的感受。因為 MESOs 被視為真誠嘗試觀點取替與達成協議,在我們提出 MESOs 而不是單一提案時,協商對象更有可能信任我們。我們甚至會開始回應這份信任,變得更相信對方。因此,提出 MESOs 能引發連鎖反應,促成更具合作性和協調性的過程。每個人離開談判桌時,都會更信任對方。
傑佛瑞和我發現,MESOs 對於談判桌上的艱難情境特別有幫助。當我們需要展現雄心壯志,因而提出強勢的提案時,MESOs 尤其重要。在我們的研究中,當我們的提案內容最堅定果斷時,MESOs 的益處最大。
MESOs 也能幫助更有可能在談判桌上遭遇阻礙的群體。我們發現,MESOs 對男性與女性同樣有效。MESOs 對談判能力強大(擁有良好的替代選項)和談判能力弱小(缺乏選項或只有較差選項)的談判者,也有同等的效果。
提案而非要求,會啟發理想的結果
2015 年 2 月,希臘面臨危機。來自歐盟的財務援助即將到期,希臘迫切地希望延展紓困。在歐盟融資即將終止的一週前,希臘提出了最後提議:希臘要求延展貸款,條件是希臘會滿足歐元區各財務部長提出的特定條件。不到五個小時,歐盟立刻否決提議,聲稱希臘的要求「不是真正解決問題的提議」。四個月後,希臘提出一個「新」提議,但實質內容與首次提議完全相同。然而,歐盟這次做出正面回應,將希臘的提議視為「真正重啟對話的基礎」。幾個星期後,雙方正式宣布達成協議。
從第一次提議到第二次提議之間有何改變?你可能會以為關鍵的差異是時間,歐盟的立場已經軟化,因為他們的觀點在後續的幾個月內改變了。或者,你可能會認為歐盟如今面臨更大的壓力,必須達成協議。但除了時間和壓力之外,從第一次提議到第二次提議之間,還有一個因素改變了:希臘提議的表述方式。
二月時,希臘要求現金;他們要求從歐盟那裡獲得某些東西。然而,要求他人交出某些東西會引發對方的痛苦。科學家稱之為 「讓步厭惡」(concession aversion) ,這使得我們緊緊抓住自己擁有的東西。作為對照,在六月時,希臘提議改革。現在歐盟得到某些東西了,作為回報,歐盟只需要匯給希臘一些現金。即便提議內容在實質上近乎相同,以「希臘能夠提供什麼條件」的方式表述,有助於化解歐盟的抗拒。
德國呂內堡大學的約翰.邁爾(Johann Majer)和我將希臘的例子轉化為一系列實驗。在實驗中,我們簡單地改變協商者提出開場提案的幾個用詞。在其中一個情境裡,我們請協商者提出類似希臘的二月提議:他們提出要求;例如,在涉及股份買賣的協商中,我們請「要求情境」協商者在開場時提出「我要求用 X 美元購買 Y 股的股份」。在其他情境中,協商者則是採取希臘在六月時的做法,他們提出提案:「我提議用 Y 股的股份交換 X 美元。」
這只是微小的改變,對嗎?但這個改變帶來了截然迥異的反應,以及極為不同的成果。協商者提出要求時,協商對象因為這個要求而感到不悅,他們提出的反向提案同樣也是微小吝嗇。但當協商者提出提案時,反向提案也會變得龐大慷慨。到最後,提案者獲得比要求者更好的成果。在一項實驗中,提出提案的賣家獲得的收益比提出要求的賣家高出 100%!
在我們一系列的實驗中,還有另外兩個有趣的發現。首先,比起提出要求的協商者,當協商者被指示提案時,其提議內容更有雄心壯志。協商者本能地知道,提出提案可以減少阻力,讓他們有信心要求更多回報。第二,協商者提出提案而非要求時,會被視為要求較低,較不具攻擊性。儘管協商者實際上要求的更多,卻會被看作要求較少。
如同提出 MESOs,提案能幫助我們贏得協商的大獎;我們獲得了啟發人心的結果,而且不會惹怒協商對象。
(本文摘自《不施壓的領導力》,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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