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捷再設計系列(一)：「改造實驗」 讓設計力進入公共場域
你有發現台北車站B3層變好看了嗎？台灣設計研究院近年來積極與台北捷運公司、台灣鐵路公司合作，攜手改造部分車站空間，希望藉由設計力讓環境變美的同時，也解決長年困擾旅客及站務人員的問題。設研院受訪指出，改造方案源自前期嚴謹調研結果，順利改善場域環境，不僅讓公共機關願意持續投資，也促使設計美學逐漸受到重視，讓設計種子在公共場域持續發芽。
設研院談「北捷、台鐵改造」心路歷程
2020年台灣設計研究院(簡稱設研院)在經濟部協助下轉型成立，近年陸續與台北捷運公司及台灣鐵路公司合作，透過再設計與微改造的方式，以設計力解決車站長年積累的問題。北捷方面，中山站在2022年底改造完成，台北車站B3層則預計明(2026)年初完工；台鐵方面，新竹車站最早在2020年就進行微改造，隨後臺南、鶯歌、彰化等火車站也陸續完成。
實際詢問旅客感受，王小姐認為北車B3改造後的一體式色調很舒服、服務台也變得更顯眼，經常從高鐵轉乘捷運的張先生也說「改變還蠻不錯的」，像是轉乘空間變寬、動線變順暢，而且整體變得更明亮會讓人心情比較好。新竹車站也獲民眾肯定，認為車站變得更乾淨、好看、一體性，像是黃先生便指出「相比台北或高雄，新竹車站給人比較溫馨且輕鬆的感覺」。
左圖為新竹車站改造前售票櫃臺，右圖為改造後。(取自設研院官網)
針對北捷B3層的改造，設研院解釋，台鐵、高鐵、北捷「三鐵轉乘區域」是全台灣轉乘人流密度最高的地方，根據北捷閘門數據，台鐵及高鐵側(西側)一天轉乘高達8萬人，而對向(東側)則只有4萬人，加上較多人的西側(台鐵及高鐵)又常因轉乘人流交織，讓不同方向的旅客彼此打結。因此這次設計思維便透過調整閘門口與台、高鐵的相對位置，並在東側設計商店街，藉由指標引導「非轉乘」民眾前往東側閘門出口，避免與轉乘旅客擠在一起。
西側閘門人流多且轉乘密集，造成旅客經常彼此打結，因此這次改造藉由調整閘門位置及設計商店街方式，引導「非轉乘」旅客由東側閘門進出。(饒辰書 繪製)
設研院指出，改造大致可分為「系統擴散」跟「單一個案」兩類，「系統擴散」是希望梳理出系統性問題及解方，未來可進一步擴散應用，因此光是前期研究調查就要3個月、整體時程至少1年以上，像是台北捷運車站再設計就是一個例子。設研院進一步解釋，當初在中山站提出「收納盒」設計概念即是希望解決結構柱與設施零散、儲藏空間不足等問題，由於台北車站也有類似問題，於是這次也採用同一概念再設計北車B3空間，呼應「系統擴散」初衷。
設研院提出「收納盒」設計概念解決北捷站體設施零散的問題。(取自設研院官網)
北車B3層也有類似問題，因此這次改造依循中山站「收納盒」設計概念。(饒辰書 攝)
台鐵微改造則屬於「單一個案」類型，也就是每年搭配「台灣設計展」的城市，在比較有限的預算與時間之下，透過減法思維將場域環境重新整理、還原到比較好的服務狀態。設研院副院長艾淑婷說：『(原音)這兩種方法我們都覺得可以用的原因是，因為一個求時效性，然後幫助他們建立一些良好的公共場域管理模式，另一個是比較深遠的系統思考這個課題，可以讓它在未來的1、20年都可以有一個很好的應用跟發展。』
為何願意導入設計力？
從過去服務經驗中，設研院發現公家機關並非不願意導入設計或做出改變，而是因為一方面他們每天有許多例行工作以致無多餘人力進行創新提案，另一方面則是組織架構缺乏設計專業編制，導致許多公家機關長年沒有專業設計資源介入，遇到問題只能自己想辦法。艾淑婷表示，設研院的角色就是以設計力協助他們定義標準、建立制度，他強調「好的設計規劃跟整合不僅可為民眾帶來極大福祉，也可以為國家創造比較好的服務形象」。
繼中山站成功的改造經驗後，不僅北捷進一步邀請設研院改造北車B3層，台鐵、故宮、國泰世華銀行等單位也都樂意加入，一同被再設計整合。所謂的「成功」，設研院解釋，中山站改造之後吸引到更多一線品牌買廣告，這也證明整體環境改變自然能帶動商業活力，對捷運公司而言也是好事。艾淑婷說：『(原音)經年累月增加出來的服務設施，在原來空間勢必沒有辦法滿足，可是他又沒有改造經費，所以機關在我們的調研之後，看到了這麼多痛點，他們就願意投資，所以中山站就是一個很好的實驗，證明如果你知道問題，深刻地知道哪些問題，那你願意投資，你就會得到更多的解決方案。』
公共設計的改造並非只限於實體空間，也可以在手邊一些常見的物品上出現，例如選舉公報甚至「教科書」都是近年台灣公共設計改造的對象。
教科書價格低廉、改造又相當困難，但是社團法人美感細胞協會(簡稱美感細胞)不僅成功推動教科書改造，更促成教育部成立「教科書品質推動小組」，將設計費納入政策。執行長何富菁分享，倡議前必須先做好完善準備，比如實際做出樣品並取得第一線回饋作為佐證，或主動研發一份「教育字體應用指南」提供設計指引，讓外界發現改造教科書「不是純美感」，而是更有利學習，家長跟老師便可能買單。
美感細胞執行長何富菁說，在努力突破舊有結構的同時，若同步提出具體可行的配套方案將有助實踐倡議理想。(饒辰書 攝)
簡單來說，公共設計的改造行動不只是為了美學，也攸關功能應用上的改進，透過具體的「實驗」成果，便有機會漸漸讓大眾意識到設計的力量及價值，甚至讓公共空間願意導入設計思維作為解決問題的途徑。
改造之後 設計能量如何有機延續成關鍵
設計介入雖然能在「器物」層次上快速改造場域環境，但若缺乏制度、理念的配套，這樣的設計文化恐難「有機地」延續下去。
設研院表示，改造完工後都會將前期調查研究整理出的Know-How及策略製作成一份手冊，如此即便人員流動，接手的承辦人依然能藉由手冊瞭解設計的思維脈絡。設研院公共服務組組長黃麗寧舉例說明：『(原音)國家住都中心委託設研院幫他們把指標跟公共服務空間怎麼產出設計策略，我們經過一年多調研跟策略規劃也做了兩本書，一個是指標、一個是公共服務空間的軟性策略。那住都中心把這兩份成果放在未來要發包出去裡面的附件，就是你要來投標必須要讀這兩本書，那這樣子我們的公共服務空間是一次基礎升級的一大步。』
設研院開源「台灣市區巴士資訊識別設計標準手冊」。(取自設研院官網)
除此之外，「素養教育」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像是設研院每年都會到公部門授課。美感細胞執行長何富菁指出，美學教育的目標不是要把人培養成設計師、藝術家，而是要在實用主義的功能性之外，打開每個人對美感的多元視野。
通用設計工作室創辦人余虹儀也直言「最怕沒概念」，因為如果有經過教育訓練，機關自然會將通用設計或美學精神內化進日常決策中，甚至進一步尋求專家建議；若根本不曉得其他需求的存在，無形中就會忽略部分使用者。
設計種子正在發芽 新北成立「設計中心」導入城市治理
事實上，這樣的設計介入並非只改變特定公共場域本身，像是辦完「2023台灣設計展」後，新北市政府因為看見設計不僅能整合在地故事及能量，也能讓公共服務變得更好，於是在2024年8月成立「新北市設計中心」，讓設計思維常態化進入城市治理的範疇中。艾淑婷說：『(原音) 他(新北)就成立了設計中心，也就是說，他開始用設計力來管控他們所有對外的一些活動或者是建設，因為公共服務有好幾種存在的面向。除此之外，我們也看到像台鐵其實有成立美學小組，這個部分他是內部有一個專案組，結合外界專業人士、顧問成立一個美學小組去品管台鐵的一些重大事項。』
設研院人文創新組副組長陳筱迪也觀察到，2020年改造新竹車站時其實只有將大廳的座椅換成黑色，月台都還是原先的金屬樣式，但是隨後幾年新竹車站自己用小額採購慢慢擴充、更新。
室內設計師方鴻以「螞蟻」比喻，他認為公家機關會依循過往的安全路徑，所以就算不同型號的價格相同，機關可能還是選擇採購原本較不理想的椅子。換句話說，只要設計專業適當介入、讓機關有進步的依循路徑，設計思維便會開始進入決策流程、逐漸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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