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科學怪人》原著小說秘辛揭秘:暴風雨的「幻視」一夜改寫科幻文學軌跡,真相才沒這麼單純!
Netflix《科學怪人》在 2025 威尼斯影展上引起極大的矚目,也因此當本電影上架 Netflix 後,馬上直衝排行,導演 Guillermo del Toro 曾在多次訪談中,都透露這個故事對他人生的深遠影響,自從他第一次讀到原著後,就非常希望能親自改編它。而在其中飾演怪物的演員雅各艾洛迪(Jacob Elordi),則重新定義了怪物的溫柔。
在電影中的劇情,故事講述一位科學家妄想試圖扮演神,透過實驗賦予一個特殊的生物生命,不過當這個生物被創造者拋棄後,它逐漸體驗到強烈的情感,最終走向復仇之路。
《科學怪人的新娘》(Bride of Frankenstein;1935 年)的序幕中,瑪麗雪萊(Mary Wollstonecraft Shelley)說道:「這是個適合神祕與恐懼的完美夜晚」,該部電影場景設在日內瓦湖畔一座奢華別墅,傳說那裡是孕育第一部現代科幻小說的地方。
按照作家瑪麗雪萊自己的說法,她在某個暴風雨之夜夢見了維多法蘭肯斯坦與他的造物,那一夜據說永遠改寫了科幻文學的軌跡,但⋯⋯事情真的如此單純嗎?
《科學怪人》是作者的心理陰影?
電影導演詹姆斯惠爾(James Whale) 堅持要女演員埃爾莎蘭徹斯特(Elsa Lanchester)同時飾演怪物之母,以及遭怪物脅迫的小妾。多年後,蘭徹斯特將此比作榮格「陰影原型」的化身:「詹姆斯總覺得,最甜美的人心裡往往藏著最黑暗的念頭。無論是龍、怪物或法蘭肯斯坦的實驗室。」她在《It's Alive! The Classic Cinema Saga of Frankenstein》(1981)一書中談到:「所以他要同一位演員同時扮演兩個角色,證明《科學怪人的新娘》最終來自作家瑪麗心理的陰影。」
雖然這段說法並不完全正確(原著裡根本沒有提到「新娘」),卻是切入本文主題的絕佳出發點。電影《科學怪人的新娘》中以戲謔方式還原了那群在日內瓦郊外別墅聚首的文人雅士,如今已成為文學史上最迷人、最耐人尋味、最無法被學界破解的傳奇之一。
你甚至不需要讀過雪萊的小說,也可能聽過這個說法:《科學怪人》是某個暴風雨之夜降臨在年輕作者夢中的故事 —— 這是共識,也是「正史」,因為《科學怪人》的誕生本身就是作品的一部分。但這個傳說從何而來?又為什麼能如此深植在集體潛意識中?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得回到 1816 年「無夏之年」。
《科學怪人》源於一場文學競賽
1816 年,瑪麗與她的情人,英國浪漫派詩人「珀西比希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同遊瑞士,同行的還有她同父異母的姊妹「克萊爾克萊爾蒙特」(Claire Clairmont)。
這趟旅程並非偶然,克萊爾懷著拜倫勳爵的孩子,而拜倫當時 28 歲,正自我放逐,到處遊歷歐陸;而雪萊夫婦則帶著剛出生的兒子威廉,展開艱苦的歐洲巡旅。已婚的珀西卻仍拜訪瑪麗的父親,瑪麗的父親是一位激進的哲學家,也就是「威廉戈德溫」(William Godwin),結果很快地,他與未成年的瑪麗私奔,引爆倫敦上流社會醜聞,甚至導致珀西的妻子自殺,瑪麗的父親則公開與女兒決裂。面對這場混亂,位於日內瓦郊外、拜倫租下的別墅 Villa Diodati 看起來是唯一避風港。
遠離喧囂,又能與這位名聲玩世不恭但文學品味相近的詩人相處,理論上是如此,但實際上,「無夏之年 」是整個歐洲雷雨交加、寒冷多雨的一年。於是,困在別墅裡的拜倫、雪萊、瑪麗、克萊爾,以及拜倫的私人醫師約翰波里道利(John Polidori),便以辯論與聊天度日:從流電、科學局限性,到哥德式鬼故事的文體,大家都對這種體裁展現極大興趣,於是他們決定來場「文學挑戰賽」:每個人都要寫一篇恐怖故事。
珀西和拜倫一開始接受了這個挑戰,但最後都沒寫完,倒是波里道利想藉此立志證明自己,在 1819 年發表了《吸血鬼》(The Vampire)重新改寫拜倫的構想,打造出那個至今仍深植大家心中的「紳士吸血鬼」形象。
至於瑪麗雪萊,她坦承起初完全不知道要寫什麼:「我想了很久、冥想了很多次都沒有用,我感受到創作者最無能為力的空洞,召喚靈感卻只得到巨大的虛無。『你有故事了嗎?』他們每天早上問我,而我每天都只能羞愧地搖頭。」
《科學怪人》「幻視」激發靈感
她在某夜筋疲力盡地上床,進入一種介於清醒與睡眠之間的恍惚狀態(後來她稱之為一場「幻視」):「當我把頭枕在枕頭上,我沒有睡著,但也不能說自己醒著。想像力像是被召喚般佔據了我,帶著超越白日夢清晰度的畫面閃現。我看見那個研究邪惡科學的蒼白學生跪在他拼湊出的東西旁邊⋯⋯陰森醜陋的怪物躺在那裡,接著某種強大機械讓牠有了生命,像半死半活的東西般抽動。」
隔天早晨,瑪麗宣布她要開始寫作並說:「既然我被嚇到了,其他人也會,我只需要把昨晚徘徊在我枕邊的幻影寫下來。」
《科學怪人》從匿名到神話定型
1818 年,《科學怪人》首版以匿名形式出版,而珀西署名的前言,讓外界多年誤以為作品出自他手。直到 1823 年,瑪麗的名字才正式出現在書頁上,但真正鞏固了「無夏之年」、Villa Diodati 與夢境起源傳說的,是 1831 年修訂版的序言。
她在 1831 修訂版《科學怪人》的序言回憶了那些「適合神祕與恐懼的夜晚」,而這就是傳說的起點。的確,我們至今對《科學怪人》創作過程的文獻掌握極少,但如今把這部複雜、深刻、影響深遠的作品簡化成「一場惡夢」,似乎有些馬虎了。
瑪麗雪萊的傑作蘊含無數層次:從批判法國大革命的恐怖時期,到對女性主義的諷刺;從浪漫主義的形而上思辨,到對肆無忌憚的科學發展提出警示。作品裡的觀點無所不包,遠比暴風雨之夜更深邃。
大衛 J 史凱(David J. Skal)在他那本精彩的《Screams of Reason: Mad Science and Modern Culture》(1998)書中指出,珀西於 1822 年早逝後,瑪麗後來幾乎把大部分心力都放在維護丈夫的文學遺產上,親自監督所有再版作品的出版流程。幸運的是,她仍找到時間寫出《瓦爾佩加》(1823)以及更重要的《最後一人》(1826)等作品。
然而,史凱與著有《Mary Shelley: Her Life, Her Fiction, Her Monsters》的作家安妮 K 梅勒(Anne K. Mellor)都一致認為,她在《科學怪人》1831 年修訂版正面否定了原作中更激進的思想。梅勒指出,在新版裡,維多不斷被描寫成「棋子」,像是被某種超出他知識或掌控之外力量操弄。這等於抹滅了他在 1818 年原版中更具主體性、更耐人尋味的一面。
史凱甚至總結,這些修訂與 1831 年的序言,大幅改變了世人對這部小說的認知 —— 它不再像是一個逆流而生的文學天才之作,讓作者的貢獻從智識性的創造,被降格成近乎歇斯底里或通靈式的靈感。
在當時的保守氛圍中,瑪麗雪萊為了保有「文學淑女」的形象,似乎刻意把自己打造成被幻想包圍的被動接受者:《科學怪人》是她夢到的,然後,她好像就擺脫了任何對那「可怕的造物」的責任⋯⋯
這種態度,你不覺得很眼熟嗎?
本文改自:《GQ》西班牙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