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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當吧檯與廚房「對抗」:調酒師吳盈憲 Nick Wu × 主廚林明健 Kin Lim 讓台北的夜晚長出一種新的味道

1% STYLE

更新於 11月20日07:57 • 發布於 11月20日04:30 • 張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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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Afterglo 的夜幕下,吧檯與廚房不再各說各話。調酒師吳盈憲 Nick Wu 帶著酒吧世界的比例感、香氣直覺與風味邏輯走進廚房,與主廚林明健 Chef Kin Lim 以炸雞為主軸,開啟一場真正的「對抗」——不論輸贏,而是兩種風格語言的碰撞、試驗與延伸:從油溫、醃料到香氣層次,再到將調酒思維轉譯為料理創作,這場跨界對話不只重寫了炸雞,也為台北夜生活長出一種前所未見的味道。在這座城市的夜裡,風味成了最坦白的語言,而創作,正發生在吧檯與廚房之間。

夜色剛好落入 Afterglo ,油溫與冰塊在不同的容器裡同時發聲。兩個本來分屬不同場域的語言,在「Cock Fight 炸雞爭霸」裡碰頭——炸雞不只是一道菜,調酒也不只是一杯酒,它們成為同一本辭典的兩個條目,彼此註解。

夜色與香氣的起點

Chef Kin 說自己一直偏愛炸雞。幾年前朋友找他玩過一次炸雞主題活動,他才真正意識到這件「邪惡的安慰」有多寬廣:可以繁複如港式炸子雞,也可以直球如深夜速食。後來他在 Afterglo 設計了每月一次的「Cock Fight」:每回邀一位對手,彼此端出各自的炸雞創作,現場匿名投票。規則很簡單,態度也很誠懇——讓味覺自己說話,「不過,一開始就是為了好玩。」但那種「好玩」不是即興的輕率,而是一種節奏的開端——當炸雞成為舞台,不同類型的主廚、職人與客人都變成共演者。

每一回活動,現場觀眾不知道誰做了哪一道菜,只能靠味蕾投票:「我希望大家回到當下去感覺。」Chef Kin 說:「不管是誰做的,只看你此刻喜歡哪一個。」

這個匿名投票,成了 Cock Fight 的靈魂。它讓餐飲的權力結構暫時消失——不再有明星廚師、米其林語言,只有食物本身:當客人被邀請以舌頭作為評審,整個夜晚變成一次共同創作。 Nick 很喜歡這樣的形式。他形容那是一種「民主又感性的舞台」:「我們平常做調酒或菜,都是主導者。這裡不一樣,客人決定一切。那是一種開放的即興。」

確實, Chef Kin 把觀眾視為第三位參賽者,每次的結果不只是「誰贏了」,而是一次集體口味光譜的展現,他也觀察到,每一次的投票結果變化都像一份風味調查:有時偏辣、有時偏甜、有時偏創意、有時偏經典。那些選票,反而成為主廚之間更深的對話:「他們不是在比賽,而是在聽城市的舌頭說話。」Chef Kin 笑了。

Nick 這一次的對抗,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這一次,我會在現場問觀眾:『今天想喝酒還是不喝?』,那個答案會改變我對我眼中炸雞的設計,這很有趣。」這種即時互動讓味道變得流動,從廚房到吧檯,最後抵達每一個人的手中。

跨領域對話:當廚師遇上調酒師

拍照時,我讓兩人使用對方的「專屬道具」,試圖塑造一個「反差感」,但兩人拿起對方的吃飯傢伙,架勢一點也不遜色,看起來還蠻有樣子的,似乎這兩人對這次的對抗,充滿自信。

問起 Nick 接下邀約第一個反應,他給我的回答是「好玩」:「但第二個生出的反應,就是『壓力』。」身為國際級調酒師,他得把「液體風味的邏輯」搬到廚房,把比例、結構與層次,轉譯成粉體、油溫與時間的語言:「我想做一個『像雞尾酒一樣』,可以有食客觀點納入的炸雞。」他說有人不喝酒,就讓炸雞裡『酒的意圖』改走無酒精版本;喜歡冒險的人,在腌製、裹粉、油炸、醬料中,每一段都是可以插入「調製」的節點。

從主廚角度看,Chef Kin 則把「對抗」視為交流。他不願讓兩邊做出相近的菜,刻意把差距拉開,讓觀眾吃到兩條風味軸線:「換對手,就換語言。」如果對手走中菜觀點,他就跳去西式;對手熱愛辛香,他就改走清爽或另類脂香觀點,這不是產品區隔上的策略,而是創作上的誠實:真正的對話,必須承認彼此的不同。

炸雞的天賦在油脂與香料;調酒的拿手在酸度與香氣,問起 Nick ,這一次的對抗怎麼打算?他笑說自己會先決定這一次要「切」還是「推」:是以酸度切開油脂,還是用辛香把油脂推向更飽滿的巔峰?接著再想把雞尾酒元素插在哪一段——腌製、裹粉還是收尾的醬汁:「我希望客人感覺得到:這是一份可以點單的炸雞。」Chef Kin 的堅持則比較直覺——每回都要有清晰的個性:經典款留在日常,服務所有時刻;在 Cock Fight,他要把邊界推遠一點,讓每一道成為「有意圖的作品」:「不是為了獵奇,而是讓風味有明確的自我。」

「我們本來就想讓這件事變成一個夜生活的節奏。」Chef Kin 説,自己純粹一開始只是想每個月給客人一個「出門的理由」:喝兩杯、吃炸雞、投票,「對抗」的價格刻意親民,形式刻意輕鬆,讓它像台北夜晚的固定脈搏;長遠一點,他也想把好東西留下:一年十二回,挑出最受歡迎的作品做快閃或延伸,讓一晚座位成為靈感的盡頭。Nick 很贊成這種「把一次變成常態」的想法。他說自己的 BAR MOOD 多年來做餐酒搭配已成為「標配」,就是希望把每次創作的靈光固著成體驗,「這樣的對話,確實很異曲同工,或許這就是在料理的人的『默契』吧!」

壓力與好玩:把腦袋當作舉重房

被問到最難忘的一場,Kin 沒猶豫——第一回。那次他故意避開大家心中的炸雞典型的雞腿、雞塊,改用不同部位與組件重組一個新的面貌,像重寫一首熟悉的旋律,讓人意識到「原來這也可以是炸雞」;此後幾回,他一路探索:墨西哥的辣與酸、港式咖哩的香、甚至把「臭豆腐」或乳酪拉進來,使作品帶著更強的自我指紋。經典款照看日常;Cock Fight 則是專門推進邊界的舞台。

Nick 把跨出舒適圈形容為「腦中舉重」:先天馬行空,最後拉回現實——把能落地的事做紮實。他同時會準備一款專為炸雞設計的雞尾酒,讓「吃」與「喝」形成「可對答」的結構;而 Chef Kin 則始終把它當成一個 party——下午開始一起開工,節奏鬆弛,但在風味上嚴謹;既要誠意,也要差異,讓每一次都值得繞路前來(這句話好米其林,哈!)。

當然,規則不必寫死,邊做邊看。之後 Chef Kin 想擴大對話的參與者:甜點師、咖啡師、DJ,甚至非餐飲領域的創作者,「更好玩的是,像這樣可以邀請非餐飲領域的人來對戰——用他們的記憶或家常去改寫炸雞。」在他看來,這不只擴大了名單,也擴大了語言的邊界。

最後,我問了個很機車的問題,讓他們「互換專業」為對方提供浪漫提案:Nick 說要做一道義大利麵給 Chef Kin,而 Chef Kin 爲 Nick 調的那一杯酒,他笑著說:「那我就先來個最簡單的龍舌蘭 shot!」語畢又補一句:「不過如果要正式一點,我會選 Negroni。」那是一杯極簡卻毫無遮掩的經典:杜松子的草本、金巴利的苦橙、甜味苦味互為襯底:「我喜歡它的節奏,像廚房裡的油溫一樣,不急不徐。越是看似簡單的東西,越能看出功力。」

Nick 聽了大笑:「那我得端出我最有把握的義大利麵,才登得上檯面。」他說起義大利麵時,帶著一種職人式的堅持:「很多人不知道,其實我在吧台之外最愛做的就是義大利麵。它就像調酒,只是媒介從液體變成麵糰,比例、時間、溫度,全都一樣重要。」

對 Nick 而言,義大利麵是另一種風味語法:調酒是瞬間的平衡,而麵是時間的平衡。醬汁的濃縮、麵體吸附的節奏,都像等待一杯酒的尾韻:「我覺得那才是最能對話的作品:它能用味道,回應 Kin 的廚房。」Kin 點頭微笑,那一刻兩人的語言重新重疊——廚房與吧檯的界線被溶化,酒與麵在夜色裡成了一場靜默的對話。(推薦閱讀:一口回到宋代:故宮百年院慶,故宮晶華以「大宋風華雅宴」重現文人風雅

確實,對抗的場合——Afterglo,字面上是餘暉,也是卸下一天的出口,對 Chef Kin 而言,「Cock Fight」把「好玩」升級為一種文化節奏,而對 Nick 來說,這是一次把「風味」這個共同語言,從杯子走到餐盤上的嘗試。當協調與對抗同時存在,美味會留下更長的尾韻——像一杯恰好的 Negroni,苦裡帶甜,熱中有冷,讓夜色剛剛好地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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