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勢力與海外港人

反送中運動以後，與香港相對的「海外」曾被不少香港人視為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既是肉身離港後的避風港，也是仍可發聲、仍可保有公共倫理與政治底線的想像之地，因此在2020以後開始有好多不同以自己是海外香港媒體身分自居的媒體成立。

然而，其中一個媒體的KOL馮智政在香港立法會選舉前夕，公開推薦建制派候選人、甚至為「完善選舉制度」間接背書的一連串行為，卻赤裸裸地提醒了所有海外港人，紅色勢力從未止步於香港邊界之外。

支持社會運動卻推薦民建聯?

事件之所以引發巨大震盪，並不單是因為「推薦了誰」，而是因為馮智政過往長期以支持反送中運動、批判建制、站在權力對立面發聲的知識分子與KOL形象示人。正因如此，他在選舉前的突然轉向才顯得格外刺眼，也格外具有象徵性。這不只是某一位公眾人物的「個人選擇」，而是一個可能關於恐嚇又或者利益與言論紅線在海外港人集體處境的警示案例。

在其老闆所寫的〈馮智政發生了甚麼事？〉一文中，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疑似以「極端恐懼」為核心的敘事，聲稱家人被點名恐嚇、合作夥伴被暗示釘牌，紅線看似不斷逼近，最終令當事人陷入心理失衡，作出一連串「自毀式」判斷去批評他不認識的陳健民教授。這篇文章的價值，在於它罕有地揭示了紅色權力如何不靠正式起訴、不靠白紙黑字，而是透過家人、工作、人際網絡，將壓力精準投射到海外港人身上，迫使其自行「配合」。

但問題也正正在此，即使我們接受這些聲稱、接受「恐懼是真實的」、「壓力是存在的」，仍無法合理化「以推薦建制派候選人作為自保手段」這條邏輯跳躍。正如文中反覆指出，噤聲是一條選項，退居幕後是一條選項，轉換評論領域也是一條選項，但主動在選舉前夕為具高度政治象徵性的建制候選人抬轎，卻是一條跨越公眾信任底線的路。

愈描愈黑?

當事人事後的「解釋」，反而無意間揭示了一種更危險的現實——即部分海外港人媒體，已在有意無意之間，與國安體系形成某種「默契式共存」。不是明文收指令，但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不是被直接控制，但懂得如何以「配合」換取安全與生存空間。這正是紅色勢力最擅長的統治方式，它不需要全面封口，只需要挑選「願意配合的人」，讓他們以「苦衷」、「現實」、「生存」之名，便會自動自覺為中共在海外完成政治動員。

香港那一邊的投票率不必大幅提升，只要減少幾張廢票、動搖一小撮原本拒絕合作的人，便已達標。對政權而言，一個曾被視為「黃絲KOL」的人公開推薦建制派，其象徵價值，遠遠高於實際票數。

難分真與假 人面多險詐

更值得海外港人警惕的，是這種現象對社群倫理的侵蝕。當「不要攻擊同路人」被濫用為免責金牌，當「大家都有壓力」成為合理化一切越線行為的藉口，最終被瓦解的，不只是某一個人的公信力，而是整個流散社群對「底線」的共識。真正的同路人，應是「以同道為朋」；而非在關鍵時刻，以「同利相黨」之名，要求他人噤聲、體諒、甚至背書。

馮智政事件的核心，從來不只是他有沒有收錢或者其他香港人要不要相信他的苦衷，而是它清楚示範了紅色勢力如何在海外港人之間製造恐懼、分化與自我審查。這件事提醒我們海外不是免疫區，名氣不是護身符，而「世界仔」式的模糊與投機，最終只會成為被利用的弱點。

在這個不正常的年代，選擇沉默，或許仍可被理解；但選擇成為權力的傳聲筒，卻必須承擔相應的歷史評價。對海外港人而言，真正需要守護的，不是任何一個KOL的形象，而是那條一旦跨過，就再也回不了頭的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