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幕後黑手？一文看懂印巴衝突全發展
過去一個月餘，「印巴衝突」迅速升級後又驟然停火，接著相互指控違反停火協議，對內亦各自宣告勝利，但依然處在隨時可能戰火復燃的不穩定狀態。
在事態飛速變化的過程中，印度與巴基斯坦在虛（輿論戰、認知戰與情報戰）、實（陸海空等實體戰線）戰場上的表現，同樣廣受各界矚目，尤其是對於雙方空戰表現，更在輿論界呈現截然不同的幾種判斷。這場兩個擁核國家之間的駁火，不僅是地緣戰略與地緣政治的衝突，亦被視為極權軸心與民主同盟的陣營代理人博弈。
過去相對和緩的印巴局勢，為何一夕成為火藥桶？其中極權中國為何有難以擺脫的「引戰黑手」嫌疑？衝突可能催生什麼樣的地緣政治裂變？筆者在今（2025）年 5 月中有〈台灣不是印巴之爭的局外人〉一文評析，本文謹就後續態勢，以及回顧整場衝突中值得引以為鑑之處，進一步與讀者探討。
誰擊落誰？一場「羅生門」式的印巴空戰
2025 年 5 月 6 日夜，印巴衝突急劇升級，展開激烈空戰後，雙方均宣稱擊落了多架對方戰機，巴基斯坦更宣布己方擊落多架印度自法國進口的、北約最先進的「飆風戰鬥機（Rafale）」，但被印度官方嚴辭否認。
在此前，印度對巴國境內及巴控喀什米爾（Pakistan-administered Kashmir）9 處目標，發動大規模反恐打擊行動「辛多爾」，藉由空襲針對其所指控的「隸屬恐怖主義基礎設施（即策劃和指揮的場所）」展開反擊。彼時印度特別強調行動「不針對巴國軍事設施」、「針對恐怖分子而非巴國軍隊」、「行動出於充分考量，無意進一步升級情勢」等，傾盡全力向外界定調為「此舉是一次反恐行動，而非對巴基斯坦宣戰」。
儘管如此，巴基斯坦並未接受印度的主張，也沒有對印度的行動坐視不理，5 月 6 日，巴軍投入空中武力與防空火力展開反制，對印控喀什米爾（Indian-administered Kashmir）展開跨境砲襲。
雙方在彼此動武的情況下，皆造成了對方兩位數的死亡，這也成為兩國 20 年來最嚴重的一次軍事對抗，並隨即引來國際社會介入調節停火。
該次駁火後，在相關官方公布資訊中，最為敏感的莫過巴國指控印度空襲炸毀了「尼魯姆-傑魯姆（Neelum–Jhelum）水力發電廠」，這個「一帶一路」的標誌性重要工程（註一）。按照慣例，此事本應引發中國網友罵戰，但事後焦點卻全落到另一件事上 ──印巴空戰，究竟誰佔上風？
最受關注的空戰主角，是印度自法國進口的「飆風戰鬥機」，以及巴基斯坦從中國引進的四代戰鬥機「JF-17 雷電戰鬥機」（Joint Fighter-17 Thunder，下稱「梟龍戰鬥機」）。根據巴國軍方公布戰後統計，巴國擊落了印度的 3 架飆風戰鬥機、一架 Su-30 戰鬥機（Flanker-C，即蘇-30戰鬥機）、一架 MiG-29（Микоян МиГ-29，即米格-29戰鬥機），以及一架大型無人機。
巴基斯坦軍方公布的消息，隨即引發軍事評論界的熱議，因為飆風戰鬥機屬於技術相對先進的四代半戰鬥機（註二），而且印度進口總數僅約 36 架，倘若一次空戰中就損失 3 架，形同折損機隊的一成，這樣的戰損對印度與法國而言都是嚴重的品牌打擊。
然而，值得留意的是，巴國公布的統計並未附有確鑿證據，僅以「所有被擊落的印度戰鬥機均墜毀於印度境內，因此巴國無法獲得實證」作為解釋；對此，印度官方矢口否認，指稱巴國說法純屬虛構，並反過來公告至少擊落了一架 JF-17 梟龍戰鬥機與一架美國製的 F-16 戰機 ──雙方對此爭論不休，各自堅稱勝利、所有戰鬥機都安全返航、被擊落的都是敵方戰鬥機。
輿論交鋒關係到的不僅是印、巴兩國的面子，其中也牽動了中、美、俄 3 個大國的軍事競爭，以及全球軍備競賽的深層角力（此前由於歐洲多國取消了美國 F-35 的訂單後，轉向法國購買飆風戰鬥機，還讓法國總統馬克宏相當自豪）。由於這是一次北約與中國武器裝備罕見的正面交戰，各國也將之視為解放軍軍備作戰能力的難得觀察窗口。
拆解輿論角力：單方面「完勝」並不存在
筆者自新聞、社群等多來源比較查證這場「羅生門」式的空戰後，基本上可以判斷這場空戰雙方皆有損失，飆風戰鬥機、梟龍戰鬥機確實都有被擊落，並無所謂單方面的「完勝」。而比起空戰成績，關於巴國「落下」一枚中國製紅旗-9中遠程防空飛彈（HQ-9，下稱「紅旗-9BE」）一事，顯然更值得細究。
據知，該枚「紅旗-9BE」飛彈於印度西北部的拉賈斯坦邦境內「墜落」，由於未成功引爆（普遍認為是「啞彈」）、幾乎完好無損，印度軍方迅速掌握後便將之運往軍工研究單位拆卸、分析，不排除甚至會展開「逆向工程（Reverse Engineering）」。
儘管交手過程中，巴基斯坦展現了一定的防空能力，「紅旗-9BE啞彈事件」的發生仍使其專業度被外界打折，更重要的是，外界得以藉此窺見紅旗-9BE的機密，以及其戰場表現、實戰效果。
解放軍及中國軍工體系過去不遺餘力地吹捧「紅旗-9BE」，聲稱其具備極高的作戰能力、性能極強（註三），但此前尚未在實戰中經過檢視。
然而，彼時自南亞次大陸而來的片面資訊，已經成功激發了中國內部的民族主義，許多網軍在各社群平台上狂歡，大肆吹捧中國的戰鬥機與飛彈，甚至製作影片嘲弄被擊落的印度戰鬥機，盛讚中國軍工業強大無比、嘲諷法國與印度軍武「不堪打」，輿論戰場上的進攻完全不遜於實體戰場。
政治考量讓印軍吃了一回啞巴虧？
事實上，此次印巴衝突的規模不僅遠超常人想像，兩軍在空中的混戰，更被認為是近代航空史上規模最大、持續時間最長的空戰之一。根據 CNN 獨家報導引述巴國內部消息源指出，5 月 7 日，雙方共投入 125 架戰鬥機激烈交鋒超過一個小時，且「雙方均未離開自己的領空，飛彈交火的最遠距離超過 160 公里」（註四）。
但筆者對於所謂「125 架戰鬥機參戰」說法的真實性，是持保留態度的；且所謂「在 160 公里外擊落對方戰鬥機」，以目前巴國最先進的空對空飛彈（來自中國的「霹靂 15E 飛彈」（Abaddon，北約代號：CH-AA-10「亞巴頓」，下稱「霹靂 15E」）來看，其最大射程僅約 145 公里。
回顧這次印巴衝突，不難看到多有誇大戰果以塑造自身優勢的情事發生，因此在檢驗戰況時有必要多方查核。
至於中國網軍藉此宣傳所謂「殲-10搭載霹靂15E擊落法國飆風」的相關言論，明顯是為了「一魚多吃」，在刺激中國軍工出口市場的同時，透過發起輿論戰來恐嚇台灣，其潛台詞不言而喻。然論技術，印軍飆風戰鬥機被擊落並不代表該款戰鬥機「徒有虛名」，甚至不能以此斷言印軍飛行員能力不足；事實上，筆者認為印軍乃因政治考量而吃了啞巴虧。
首先，印巴邊境地區（尤其是喀什米爾）是全球防空防禦最嚴密的區域之一，該地高密度的綜合防空系統，使任何空戰行動都存在較高風險，且在今年「帕哈爾加姆襲擊」事件後，一直處於最高警戒狀態的巴軍持續增援邊境。
其次，「避免局勢失控與升級」是本次印軍作戰時考量的重要政治性因素，也因此才會在違反「開戰前應先摧毀對方防空系統」此一基本軍事作戰原則（以 2024 年以色列對伊朗展開大規模空襲為例，彼時以軍首個打擊目標正是伊朗的 S-300 防空飛彈陣地，此類戰術行動乃是標準軍事模式下必不可少的第一步）的情況下，發起對恐怖分子的打擊行動。
為避免引發巴國誤解，印度空軍刻意避開了巴國的軍事目標與防空系統，這樣的政治考量直接導致印軍戰鬥機暴露在巴國防空火力的槍口下。此外，印度空軍在行動中，使用的是自法國一併購入的飆風戰鬥機搭載「鐵錘中程空對地導引飛彈」（Highly Agile Modular Extended Range，下稱「鐵錘飛彈」），而鐵錘飛彈雖屬於精確導引（註五），但最大問題在於射程極短，僅 50 公里。
換言之，印軍的射擊必須極度靠近巴國目標才能完成，形同把印軍戰鬥機直接送到了敵方防空系統的槍口前，致使被擊落的風險大幅度提高；除前述的政治考量因素外，印度亦可能過度相信飆風戰鬥機的電子戰能力而過於冒進。是故，直接以此高談霹靂 15E、紅旗-9BE有多強大，實乃不切實際。
對於己方吃的啞巴虧，印度很快就調整方針，隨後於 8 日再次發動對巴國的報復性攻擊目標，即是巴軍佈署於拉合爾市（لاہور）的防空系統，此舉固然隨之引發巴國強烈反應、揚言進一步報復，但也能窺見印軍調整軌跡，並進一步驗證前述關於實力評價的分析結論。
而後，5 月 8 日至 5 月 10 日之間，兩軍持續交手，並陸續傳出「巴國自美國進口的一架 C-130 大型運輸機被擊中起火報廢」、「巴國陸軍總部遭印軍飛彈攻擊」、「印控喀什米爾遭轟炸」、「印度多個空軍基地遭受攻擊，包括儲存布拉莫斯（Брамос）中程超音速巡弋飛彈的倉庫」、「巴國又擊落一架印度飆風，並活捉一名女性飛行員」等消息，令人眼花撩亂。
整體看下來不難發現，一如過往，雙方均宣佈對方受重創、聲稱己方毫髮無傷，但真實情況應該是雙方都有損失且誰也不占絕對優勢。直到 5 月 10 日清晨，美國總統川普透過社群媒體宣布，「在美國的斡旋下，經過一夜漫長的談判，印巴雙方已同意立即全面停火」，隨後美國國務院與印巴兩國官方陸續證實，停火協議於當日自當地時間傍晚起正式生效，並確認已停火。
戰火死灰復燃，與中美貿易談判同步？
本來各方都以為，本次衝突在美國進場調停後，會進入和緩階段，卻沒想到停火協議僅維持約 3 個小時便被再度打破。
打破停火協議的，是突然向印轄查謨和喀什米爾地區（और कश्मीर）發起猛烈炮擊的巴基斯坦，不僅發動炮擊，巴國還出動自殺式無人機群展開攻擊，此舉隨即促使印度啟動防空系統、展開攔截作戰。雖交火規模與此前數日相比較小，但騷擾性打擊仍屬軍事衝突。
究竟為何在川普總統出面斡旋後都同意停火了，還會讓戰火再次重燃？成為各方爭論的焦點。
筆者認為，應著眼於「時機」，因為印巴戰火死灰復燃幾乎與中美貿易談判同步。誠然，在歷史上，印巴之間爆發武裝衝突後短暫停火、再度開戰的情況並非少見，可能是前線未能落實命令（包括前線將領可能認為命令不符戰場現實，或雙方軍隊因挑釁而導致打破停火），但更可能的是巴國身後的黑手在發力 ──利用印巴衝突來影響中美談判、作為談判籌碼確實符合中國利益，而且可以作為測試一系列新型武器的「實戰實驗場」。
如今，中國供應的武器裝備佔巴基斯坦總量的八成，不僅讓北京對其國政極具影響力，戰場上的「實績」也有助於推動中國軍工貿易紅利、展示解放軍武器性能，並提高外銷影響力（這也是印度戰鬥機遭擊落一事被輿論熱炒的主要催化劑之一）。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印巴衝突過程中，極權中國的相關軍工企業股價都出現飆升，在輿論戰場上也能看見對美國、台灣發出恐嚇的痕跡。
虛實交戰中，始終能聽見北京來的「喊燒」聲
中國對於印巴衝突，可謂「事盡其用」，除了把戰場當成產品展示會、藉機加深巴基斯坦對其依賴性、增加與美國博弈的籌碼、對民主同盟秀肌肉之外，多年來所建構的龐大國家級輿論武器也投入雲端戰場，顯然是對於未來展開對台侵略戰爭的一次實體演練；畢竟「攻心為上」，輿論戰對於人心與士氣的衝擊，是可能對戰場態勢發揮根本性影響力的。
然而，渲染宣傳與造謠並非沒有代價，錯假訊息也難逃真相檢驗。前面提到巴基斯坦宣佈再次擊落飆風戰鬥機，並聲稱活捉了印度飛行員一事，幾乎第一時間就被中國央視轉發、在各社群上有系統地擴散，當時甚至流出了一張據稱是被捕女性飛行員的照片進一步炒熱話題，但很快地就被抓包 ──那張所謂的「女飛行員」照片，實際上來自 2023 年 6 月的一則舊報導，當時是一架印度戰鬥機在訓練中失事，但飛行員成功跳傘生還，而照片被移花接木到這次的印巴衝突中，明顯是假新聞。
印度在過去一個月裡，多次指控中國官方散播關於印巴衝突的虛假訊息，中國官媒新華社、人民日報旗下《環球時報》英文版《Global Times》的 X 平台帳號，也在 5 月 14 日被印度官方封鎖（5 月 16 日，南華早報稱其 Global Times 帳號一度在印度已無法訪問，但當日已恢復；而新華社帳號的頁面則顯示，應法律要求，該帳號在印度被限制訪問），兩家中國官媒都不敢正面回應印度官方。
讓人擔憂的是，印巴衝突資訊相當紛亂，讓中國大有趁勢魚目混珠、偷渡訊息上下其手的空間，再透過長期對台灣建立的訊息滲透管道，利用不易查核的現況，相關被加工的資訊如今已在台灣各主要社群及如 LINE 等封閉訊息傳遞空間中廣為流傳，筆者自己都有收到許多。因此，除了特別提醒讀者謹慎看待相關資訊外，也要呼籲應檢核資訊背後的「意圖」，才能從源頭確保我國心防不受動搖。
註一：尼魯姆-傑魯姆（Neelum–Jhelum）水力發電廠是迄今為止中國國營事業在境外承建的最大水力發電工程，預計總裝置容量達 96.3 萬瓩。
註二：「四代半戰鬥機指」現役四代戰鬥機的升級型，具備部分第五代戰鬥機的技術指標。
註三：「紅旗-9BE」是解放軍針對自俄羅斯進口的 S-300 飛彈（Grumble，北約代號：SA-10「轟鳴」）透過逆向工程仿製，並融合美國「愛國者飛彈」技術、部分來自以色列的電資技術綜合改造而成，是一款標準的「混血產品」。
註四：該報導解釋，因 2019 年一名印度空軍飛行員在巴國領土上被擊落並被活捉，後在電視上公開露面，使印度蒙受巨大羞辱；為避免又發生此類狀況，因此雙方都選擇在各自領空內進行超視距作戰。
註五：「精確導引」即具有導引系統，能夠在發射後進行控制，以提供命中率與精確度，使武器能具有最大限度的直接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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