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之島》勇奪台北電影獎百萬首獎!導演許雅婷用鏡頭見證樂生療養院院民二十年抗爭路
台北電影獎典禮當晚,幾位高齡院民緩緩乘著電動代步車,沿著紅毯前進,在導演許雅婷的陪伴下,與《大風之島》團隊一同現身。他們的出現,讓現場聚光燈瞬間多了一層意義,不再只是為明星閃耀,而是照見那些長年被社會遺忘的身影。
台北電影節頒獎典禮
這一夜,《大風之島》成為第27屆台北電影獎最大贏家,奪下最佳紀錄片、最佳剪輯與百萬首獎三項大獎。當許雅婷站上台領獎,雙手捧起獎座時,她說:「這個獎很重。」這座獎項,不只是對自身二十年拍攝歲月的回望,更是對樂生院民不屈精神的致敬。
用影像為被遺忘的人們發聲
《大風之島》以導演許雅婷二十年的觀察與蹲點為根基,深刻刻畫樂生療養院院民面對遷移、抗爭的歷程。從抗議現場的口號聲,到療養院院民的日常生活,導演許雅婷用鏡頭捕捉下這群高齡病患生命的真實姿態,也映照出台灣社會對弱勢者的態度與政策轉變。
《大風之島》劇照
許雅婷將累積了1800分鐘的素材,最終濃縮成兩小時的內容。除了影片的拍攝讓人震撼,片中的原創歌曲〈大風子〉特別邀請院民獻唱院內石碑題字「以院作家,大德曰生」,雖然整首歌沒有華麗編曲、專業技巧,卻因為融入院民的聲音,更顯得真摯動人。
此外,與日本剪接師秦岳志合作,也讓《大風之島》的視野得以延伸。秦岳志的得獎感言提到:「學生時期我看了楊德昌導演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而深受感動,從而踏上我的電影之路,如今能在台灣,我夢想開始的地方獲得這份肯定,我由衷地感謝大家。」這段跨國協作,這段跨國協作,讓《大風之島》不只是台灣的記憶,也成為世界都能聽見的故事。
斑駁舊牆與不滅的聲音 樂生療養院的歷史與傷痕
樂生療養院的故事,是台灣近代醫療與人權史中極為重要的一頁。1930年,日本政府在新莊設立樂生院,作為隔離痲瘋病(2008年正名為「漢生病」)患者的機構。
當時社會普遍將痲瘋病視為高度傳染、無法治癒的可怕疾病,患者常因皮膚出現斑塊、感官退化,甚至外貌變形,如鼻梁塌陷、指骨內縮而遭受歧視與排斥。日本政府更將此病視為恥辱,以不文明為由推行嚴格的隔離政策,在山坡上興建樂生院,並以鐵絲網封閉院區,防止患者與外界接觸。
封閉的院區不只是地理上的隔絕,也成了人生的絕境。有人與摯愛被迫分離,有人從此無法返家,如同服刑般度過漫長歲月。戰後國民政府接手後,雖醫療條件有所改善,院民卻依然被制度邊緣化,繼續在孤絕的環境中老去、死亡。
《大風之島》劇照
1994年,為興建捷運新莊機廠,七成院區遭到拆除。三百多位年邁院民被迫遷入新醫療大樓,遷移過程未顧及意願,引發抗議。2005年,樂生保留自救會成立,聯合大學生、醫師、文化界人士組成「青年樂生聯盟」,訴求保存舊院區、保障院民人權,讓社會大眾重新認識這塊被遺忘的歷史地景。
然而,抗爭之路並不順利。即使捷運局曾強調「無機廠則無通車」,最終新莊線仍於2013年通車。機廠完工後,又爆發樂生入口重建爭議,捷運局在院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施作,興建一座需轉八次彎的之字型陸橋,與院民原本訴求的「緩坡平台」方案背道而馳,這些邊緣的聲音再度被忽視。
二十年的凝視 為社會弱勢留下歷史印記
2005年,當時還是政治大學廣電系學生的許雅婷,帶著攝影機走進樂生,完成畢業作品《樂生活》。她記錄院民黃文章的生活與激烈的街頭抗爭,讓她初次體會到攝影機不只是觀察工具,更是參與社會的橋樑。
導演許雅婷(右)
後來,許雅婷歷經出國進修、結婚生子,直到2016年,她帶著孩子重新回到院區,繼續記錄這群院民。然而,這並不是浪漫的長期計畫,她的每一步都伴隨著懷疑與掙扎。影像累積至一定程度,她嘗試尋求資助、撰寫企劃案,並與日本剪輯師秦岳志遠距合作,用不同文化觀點詮釋歷史傷痕。
她過去接受採訪時坦言,許多前輩已經將樂生療養院拍得非常出色,因此有人質疑,她的作品,還能說出什麼新的聲音嗎?她也曾反問自己,是否還能為這個題材貢獻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但當院民的身影、聲音與情感在影像中再次浮現時,所有的疑問彷彿都有了回應。不是每部作品都需要標新立異,在長遠的陪伴中,許雅婷早已挖掘出特別的視角、珍貴的素材。
《大風之島》劇照
《大風之島》將於今年12月5日上映,屆時,觀眾將有機會在大銀幕上,看見一段未完的歷史,看見幾位老人如何在時代洪流中,用身體抵抗遺忘,用尊嚴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正如台北電影獎評審團指出:「片中受訪院民雖屬社會弱勢,卻以堅持與抵抗顛覆刻板印象,讓觀眾看見生命力,而非絕望。」
(圖片來源:台北電影獎、《大風之島》臉書、木林電影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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