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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流時尚

深度專訪|Saint Laurent創意總監Anthony Vaccarello:YSL女人不是來尋找好品味的,她們本身就代表「品味」

VOGUE

更新於 11月26日10:00 • 發布於 11月26日09:55 • Rob Haskell

如果你成長於90年代,大概不會對Yves Saint Laurent懷有憧憬。當時,這位被譽為20世紀後半最天才的時尚設計師、也是當代女性衣櫥的創造者,早已將成衣線交由助理們打理,而那些助理近乎虔誠地遵守巴黎上流優雅的時尚教條,絲毫不敢逾越。反之,90年代的年輕人有太多新鮮刺激可追隨:Helmut Lang的極簡主義、Marc Jacobs早期的頹廢搖滾風、Versace的濃烈華麗、Jean Paul Gaultier的幽默與叛逆、以及山本耀司的解構式剪裁。

不過,Anthony Vaccarello並不是那種在青少年時期把《Vogue》義大利版內頁貼滿房間牆壁的明日設計之星——也許他只是在數學課上隨手畫過幾雙高跟鞋的塗鴉而已。對他來說,通往時尚之門的是音樂與MTV所塑造的視覺文化:Björk 在〈Violently Happy〉中的模樣,還有最重要的——Madonna穿著Gaultier那件粉紅錐形馬甲的〈Blond Ambition〉時刻。

「老實說,學生時代的我,沒有特別關注Yves Saint Laurent。」Vaccarello說——明年他將迎來掌舵Saint Laurent的第十年。「對我而言,那時的他已經有點遙遠了,更像是一種香水,一位極度精緻優雅的女人的象徵。但他的客人始終忠誠,他也從未放棄裝扮那些跨越時代的女性。我很喜歡這點,現在我反而更被他90年代的那個階段吸引,尤其是那個他心中所描繪的完美女人。我喜歡把那份DNA移植到當代女性身上。就像將一朵鮮花嵌入運動裝裡,專為那個你可能在Erewhon超市邂逅的女孩打造。」

儘管此刻我們並不在Erewhon,但距離與氛圍都離它不遠。洛杉磯西好萊塢的Chateau Marmont花園裡,晚春的海洋霧層透過棕櫚葉灑下銀藍色的光,穿著運動服的情侶手裡拿著一杯燕麥拿鐵閒聊。雖然這區隨處可見的粉彩色藍寶堅尼與夜夜笙歌的生活步調,讓Vaccarello有些吃不消,他倒是對這間飯店頗有好感——特別是那盤道地加州式早餐:煎蛋配酪梨片。

出生於比利時、擁有西西里血統的Vaccarello,每年3月與11月都會前往洛杉磯短居,作為女裝秀發表後的一段療癒時光。這習慣始於4年前,他的兒子Luca出生之候。Luca出生時,一家三口在洛杉磯待到孩子滿月,才返回巴黎。去年,他們同樣在此迎來女兒Lola的誕生。

建立家庭的同時,Vaccarello近年也大力拓展Saint Laurent的文化版圖。2023年,他創立了「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支持獨立電影創作者,首批作品包括西班牙名導阿莫多瓦(Pedro Almodóvar)的短片,與法國導演尚盧高達(Jean-Luc Godard)的遺作。在2024年坎城影展上,Saint Laurent旗下就有三部長片登場:Jacques Audiard的《璀璨女人夢Emilia Perez》、David Cronenberg的《裹屍布The Shrouds》以及Paolo Sorrentino的《拿坡里的美麗傳說Parthenope》。到了夏末,吉姆賈木許(Jim Jarmusch)的《父母姐弟Father Mother Sister Brother》於威尼斯首映,而Claire Denis的《The Fence》則在多倫多影展登場。

Vaccarello為這些電影設計服裝。就這點而言,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也延續了Yves Saint Laurent本人為劇場與電影設計戲服的傳統,最經典的莫過於1967年西班牙國寶導演路易斯布紐爾(Luis Buñuel)執導、Catherine Deneuve主演的《青樓怨婦Belle de Jour》。但更深層的目的,是讓那些他所敬重的藝術家與他所領導的品牌產生連結,讓Saint Laurent超越時尚本身,成為更廣泛的文化力量。

「這一切都是因導演們而起。」Vaccarello說起他所支持的電影時這麼說:「那些讓我成長的導演們,形塑了我現在的創意視野。這並不是一種『回饋』,而是希望幫助他們繼續做他們所熱愛的事。我不拍商業大片,也對 Marvel沒興趣。這是真的為了支持獨立電影,同時也讓品牌變得更大眾、能見度更高,甚至能留下點什麼。」

「辦秀、拍廣告都很好玩,但它們終究是一次性的。也許我不該這麼說,但二、三十年後,一部電影仍會被看到,而Saint Laurent之名也將留存片尾。」

Anthony Vaccarello

賈木許的新片在威尼斯影展奪得金獅獎,他與Saint Laurent的緣分始於2021 年。當時品牌邀他拍一部短片《French Water》,集結了Julianne Moore、Charlotte Gainsbourg、Indya Moore與Chloë Sevigny等華麗卡司。之後Vaccarello又邀請賈木許拍攝品牌廣告。當賈木許開始構思《父母姐弟》時,立刻聯絡了他。「就美學而言,這次合作真的太棒了,因為他們完全信任我。」賈木許回憶道,「我有5年沒拍新片了,我過去對電影資金運作的機制感到很挫折。我一向堅持要有完全的藝術掌控權,否則就不拍,但現實中的預算壓力太過沈重。與Saint Laurent合作最特別的是,他們只是促成事情發生,不會像一般投資方那樣插手意見。」

「這更像是文藝復興時期,有個願意支持純藝術的贊助商。」

Jim Jarmusch

BLONDE AMBITION 金髮尤物 葛妮絲派特洛(Gwyneth Paltrow)穿著Saint Laurent by Anthony Vaccarello(ysl.com),Vaccarello在旁觀望。

2016年,Hedi Slimane離開後,Vaccarello接任Saint Laurent創意總監。當時品牌才剛關閉Slimane在洛杉磯設立的設計工作室,那是Slimane受城市音樂場景與時髦青年文化啟發,而創建的據點。必須說明的是,Vaccarello來到洛杉磯並不是為了工作,他在這座城市找不到創作靈感。他說:「我一直喜歡洛杉磯,不管是氣候或50年代風格的建築,雖然這樣的老味道越來越少,20年間這城市變化太大了。但這裡的生活品質,是巴黎給不了的,我需要這種節奏。不過,我沒辦法在巴黎以外創作。」

43歲的Vaccarello自詡是「老派設計師」。對他而言,這代表拒絕迎合TikTok 網紅、不追潮流、不刻意製造爆紅時刻或「爆款」。這些在他眼中都是21世紀的時尚遊戲,而他毫不掩飾對此的鄙視。性格內斂、話語柔和的他,成功掌舵全球頂級時裝品牌,卻從未成為像John Galliano或Marc Jacobs那樣的公眾人物。永遠穿著牛仔褲、T恤、舊球鞋的他,幾乎無法讓人想像他會穿上自己設計的男裝。「我現在是爸爸了,」他笑說,「為什麼要穿橘色襯衫配短褲?為什麼?給誰看?」

上任後,Vaccarello邀請了一批他欣賞的人組成全新「Saint Laurent黃金陣容」——包括阿根廷導演Gaspar Noé、演員Béatrice Dalle與Charlotte Gainsbourg等人,作為品牌原始核心三人組(Catherine Deneuve、出身巴西的名媛Betty Catroux、以及英法混血貴族兼珠寶設計師Loulou de la Falaise)的延伸。他也與幾位令他著迷的美國演員合作並成為朋友,如Zoë Kravitz、Chloë Sevigny、Gwyneth Paltrow,以及從Hailey Bieber到Frankie Rayder等不同世代的模特兒。

「不是網紅——是真正的名人,那些真的有料的人。」

Anthony Vaccarello

他近一步解釋:「那些有話想說、有深度的女人。」他邊說邊扯掉手肘內側貼著棉球的膠帶,那是早上在他承租的Laurel Canyon別墅裡打維他命點滴留下的痕跡,一種典型的好萊塢式放縱。「我不想當什麼很酷的人,也不想一直出現在社群媒體上,或一直辦什麼快閃店。我不覺得YSL的顧客會被那種東西吸引。我一直覺得他們比較有層次,不是笨蛋。而我覺得那些事情都很蠢。精品店外排長隊?那一點都不奢華。要為某樣東西排隊這件事,一點都不時髦。」

和Yves Saint Laurent一樣,Vaccarello關注的,不是那些向品牌尋找「好品味」的女人——她們本身,就擁有品味。

「她們了解自己的身體,知道該買哪一件衣服才不顯得可笑,不必追逐潮流,我更受這樣的女性啟發。我並不迷戀年輕世代。如果作品夠好,她們自然會來,但我不會特地為了取悅年輕人而創作。」雖然他(還)沒有重啟Saint Laurent的高訂工坊,Vaccarello對時尚民主化的趨勢感到遺憾——在他眼中,時尚本質上是帶菁英色彩的。「我認為、也希望時尚能重新變得難以取得、更私密。我們讓人們相信時尚是人人都能擁有的,人人都能買一件大品牌的衣服或包。我希望我們能回到舊式看待精品的方式,因為那種全民化的觀念,多少毀掉了時尚的本質。」

Yves Saint Laurent曾說,他的目標是為女性打造「經典衣櫥的基本款……讓她們逃離一時的潮流」。對他而言,那衣櫥的靈魂在於中性化的品牌語彙——燕尾服外套、水手大衣、狩獵夾克、長褲、西裝套裝、西裝外套與風衣。而Vaccarello翻閱品牌檔案時,也以同樣的精神構築出屬於當代的論述——以簡潔俐落、冷冽性感的服裝語言,為當代優雅女性設計出新的日常制服。「Saint Lauren涵蓋的範圍太廣了,」他說:「所以很容易從中找到有趣的元素,再把它轉化成現代版本。Saint Laurent從來不走浮誇,而是做出真正實穿的衣服,只是多了一點細節翻轉,由穿上它的人與她的態度去定義。」

與Vaccarello多次合作的Chloë Sevigny也欣賞他對Yves Saint Laurent所展現出的那種「巧妙致敬」。今年9月初,她穿著黑色蕾絲連身衣、外搭短款黑緞泡泡裙現身威尼斯影展。這套來自Vaccarello 2018春夏系列的造型,其靈感正是取自1990年秋冬Saint Laurent秀上模特兒Yasmeen Ghauri的造型。

「Anthony的設計充滿感性,這是許多新一代極簡設計師(我就不點名了)做不到的。」Sevigny說道:「他們不讚頌女性的身體。如果你看他最新的系列,會發現那些剪裁線條是別人不敢碰的,那配色與大顆珠飾,裡面永遠藏著Yves的影子,也總帶著一絲黑暗與哥德氣息,讓它顯得格外現代。」

6月底的一個午後,Vaccarello在巴黎證券交易所──皮諾私人美術館(Bourse de Commerce)的圓形大廳發表Saint Laurent 2026夏季男裝系列。這座建築曾是穀物與商品交易所,如今則收藏著開雲集團(Saint Laurent母公司)創辦人François Pinault的私人藝術收藏。(同一天,距離幾個街區外的龐畢度中心,Beyoncé現身Louis Vuitton男裝秀,瞬間成為全場焦點;而Vaccarello一向刻意避開這類巨星煙火。)在巴黎證券交易所內,法國聲音裝置藝術家Céleste Boursier-Mougenot打造了一座映照光影的水池,漂浮的瓷碗隨機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伴隨鋼琴與弦樂的低吟,模特兒們繞著水池緩慢行走──雙手插在口袋裡,戴著誇張的大墨鏡,穿著閃爍光澤、肩線銳利、腰身收緊的西裝。李子紫、焦橘與黃綠的色調,如同3月發表的秋冬女裝系列,只是以更內斂的方式延續色塊語彙。 Vaccarello的創作不是急轉或割裂,反而更像緩慢的蒸餾過程,在每一季之間、性別之間來回流動,逐步濃縮出設計的核心精神。

「我後來發現,我設計的男人相較於女人顯得有點弱。」

Anthony Vaccarello

他在秀後說:「女人很強,而男人有點像她的兒子。所以我想,讓他們站在同一個高度會更好。現在,這個男人是她的情人或朋友,不再是少年了。他們可以坐下來,一起吃晚餐聊天。」

當晚的秀場筆記裡夾著一張老照片:1950年左右的Yves Saint Laurent,攝於阿爾及利亞第二大城奧蘭(Oran),他穿著一條打摺的短褲,露出細長的大腿。Vaccarello說,這張照片是整個系列的起點。在他腦中,延伸出一個小小的幻想:如果Yves Saint Laurent在1970年代的Fire Island度過夏天,會是什麼樣子?(雖然現實中,Saint Laurent沒去過Fire Island,Vaccarello也沒去過。)上一季,他則想像Saint Laurent與美國知名攝影師Robert Mapplethorpe的相遇:一位將慾望昇華為藝術,一位則以慾望為藝術。那一季的男士黑色過膝皮靴,如今出現在多位受邀嘉賓腳上──儘管要價4,500美元,據說仍幾乎售罄。

「性與距離。」Vaccarello這樣總結Yves Saint Laurent作品的兩大核心主題。「性與矜持:一件在頸口繫蝴蝶結的襯衫,只要輕輕一拉,她就在鏡前赤裸,被Helmut Newton拍下。」他著迷於那種表面效果與「non-dit」(心照不宣)的張力。這種張力,也正是《青樓怨婦》的主題──女主角Séverine Serizy是一位中產階級主婦,白天離家到妓院工作,以滿足內在的慾望。Saint Laurent本人對美與墮落並存的矛盾,深感興趣,於是讓Deneuve的造型在端莊與誘惑間游移:從帶白領白袖的黑洋裝,到閃亮的黑色亮面風衣。Vaccarello解釋:「那就是我最愛Saint Laurent的雙重性,性感,但冷峻。你以為你能擁有她──但你永遠無法真正擁有她。」

Vaccarello常談到「危險的魅力」:巴黎夜晚在橘色燈光下的危險氣息;洛杉磯及其名人犯罪史的危險;美國導演Abel Ferrara的新黑色電影張力;Angelina Jolie那種帶有邪魅氣質的危險優雅;以及70年代迷幻夜生活的危險。這種感性,正是他與品牌創辦人最相似之處。「Yves Saint Laurent在 1971年推出Scandale(意即「醜聞」)系列,不僅讓那件綠色狐狸毛外套成了品牌象徵,更驚艷四座。那系列靈感正是來自1940年代的妓女。」他說,「她們穿衣自由奔放,令人深深著迷。在90年代,我們看到的是Jessica Rabbit,或Madonna戴著十字架、胸前馬甲誇張高聳。這種『壞品味』在時尚中其實很重要,因為必須經歷它,才能創造出新的東西。」(Saint Laurent曾說,他的好友Paloma Picasso喜愛在跳蚤市場尋找戰時時裝,而她正是Scandale系列的靈感來源。)

談起Anthony Vaccarello的作品,要避開「性感」這個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畢竟,他的設計總在頌揚肌膚與人體線條,時常以皮革與蕾絲為媒介探索身體的語言。讓他一舉成名、讓全世界注意到的那件禮服,是2012年Met Gala上,他的好友、超模「安公子」Anja Rubik所穿的那件白色絲質晚禮服——腰間斜切、裙襬開衩至髖骨,出自他同名品牌。

「很多人談到他的衣服,就說『啊,好性感!』但那正是他不想要的,也不是他的風格。」

Anja Rubik

Rubik回憶起他們當時討論《第六感追緝令》這部90年代經典電影,她強調:「他的性感不是誇張、炫耀式的挑逗,而是一種極度收斂的誘惑。他在比例上投注大量心思,如果你不懂設計,可能看不出那份精妙。那些衣服永遠不會掩蓋穿著者本身。」

「當一個女人走進房間,自信、大膽、袒露自我。那一刻,她才是真正的性感。」

Anja Rubik

Vaccarello本人年少時,其實是團體裡最「不瘋狂」的那一位。「我玩得很開心,也幹過很多蠢事——但我更像個觀察者,而非參與者。」他笑著說:「有藥物、有派對,但是那種90年代式的『酷』,不像現在這麼過火。現在當青少年反而更可怕,不是嗎?」

他的父母從西西里島南部的Agrigento移民到比利時。父親當服務生,母親則在辦公室上班。Vaccarello的童年記憶滿懷溫馨:家人親密、生活自由,他喜歡身為獨生子,也因此學會如何與朋友建立深厚關係。每年暑假他都和父母、祖父母一起回西西里,那段時間聽的義大利老歌,如今仍讓他感到一絲甜蜜的憂傷。現在,他每年夏天都會在諾托(Noto)附近的大宅聚會,邀請老朋友們一起共度,稱之為一場「大型市集」。

成長過程中,關於性向的話題從未被提起——家人不談,朋友也不說。「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大家都知道,但也不需要特別說出來。你照樣和朋友玩,不會特別說『我是同性戀』。我父母也是,他們從未過問,但應該早就知道了。這樣反而很自在,因為你不用解釋什麼。他們是天主教徒,我也受過洗。」他笑說, 瑪丹娜讓他找到既能是天主教徒、又能做自己的方式:「她總是以一種帶諷刺的態度面對宗教,我也懂那種既想批判卻又繼續相信的矛盾。」

他一直熱愛時尚,但從沒想過能把時尚當飯吃。「在布魯塞爾沒有所謂的時尚圈。那是一座務實的城市——大家不是律師就是醫生,完全不講究時髦。我想這也是為什麼比利時有那麼多優秀設計師,因為大家都太無聊了。」他笑說:「但我從沒夢想去安特衛普,雖然那裡離布魯塞爾只要30分鐘火車,就像洛杉磯的Brentwood和West Hollywood那麼近,卻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DIRECTOR’S CUT 導演之眼 Vaccarello進軍電影製作既是個人追求,也是一種品牌延伸。他說:「辦秀和拍廣告都很棒,但那終究是短暫的。二、三十年後,電影依然存在,而Saint Lauren之名將永遠流存。」

18歲那年,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於是進了法學院。「我那時超愛看《艾莉的異想世界Ally McBeal》,就因為那部劇才報名法學系。」他笑說:「我以為當律師會像劇裡那樣,在廁所邊唱歌邊跳舞。但現實完全不是那回事,我超討厭那個環境。」兩年後,他退學並進入布魯塞爾的La Cambre藝術學院——這間學校後來成為法國時尚圈的搖籃(包括Rabanne的Julien Dossena、Courrèges的Nicolas Di Felice、Chanel的Matthieu Blazy皆是校友)。當時的安特衛普皇家藝術學院因「安特衛普六君子Antwerp Six」而聞名,但在Vaccarello眼中,那極簡理性的風格與他格格不入。「我敢報考La Cambre,是因為Olivier Theyskens也出自那裡。他曾在1998年替瑪丹娜設計《Frozen》MV裡的哥德風造型——你知道我多愛瑪丹娜!我那時想,如果一個來自布魯塞爾的學生都能替她設計服裝,那我也有希望。我的故事就是這樣開始的:瑪丹娜、Olivier Theyskens、La Cambre。」

畢業後,他搬到羅馬,在Fendi設計團隊工作,負責把Karl Lagerfeld的草圖轉化成皮草。同時,他也開始經營自己的品牌,受到巴黎選品店主Maria Luisa Poumaillou的支持,很快便在模特兒圈中打開名聲。2013年, Donatella Versace邀他接手副線Versus,取代離職的Jonathan Anderson(後來成為Loewe創意總監)。那時, Saint Laurent對他來說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直到他被任命接替Hedi Slimane的職位。

「我從沒考慮過其他選項。」當時的Saint Laurent總裁、現任Kering集團品牌發展副執行長Francesca Bellettini說:「他的設計總能緊扣當下、風格犀利,卻又不受時間侷限。但我看重的不只是服裝,而是他能真誠地詮釋品牌精神——不只是重複歷史,而是以自己的方式轉譯。Anthony尊重Saint Laurent的核心:自由、精緻、充滿慾望。我希望他帶來進化,而非革命,並堅守品牌長遠發展所需的清晰與一致性。」

我們坐在洛杉磯日落大道上的一家小壽司店Sushi Park用餐——這家藏在二樓的不起眼餐廳,是好萊塢影星與富豪的私房據點,也是Vaccarello最愛的地方。「也許該怪我,」他笑著說,「我帶Hailey Bieber來過,她又帶了Kim和Kendall,從此以後就有狗仔守在外面了。」

除了時裝工作室之外,Vaccarello的創意觸角還延伸到其他領域——他在巴黎格勒內勒街(rue de Grenelle)開設了書店Babylone,位於前Saint Laurent配件旗艦店舊址,並創立小型出版品牌SL Editions,專門出版他感興趣的藝術家與攝影師作品。今年稍早,他更在巴黎聖奧諾雷街(rue St.-Honoré)的全新Rive Droite旗艦店地下室,開了Sushi Park的巴黎分店。空間昏暗、設計極簡,氛圍比洛杉磯版更時髦,但料理幾乎一模一樣。開幕時,他邀導演Pierre-Ange Carlotti拍攝一部短片,由瑪丹娜之女Lourdes Leon與巴勒斯坦創作歌手Saint Levant主演。而若你想帶個紀念品離開,那雙印有Saint Laurent標誌的黑檀木筷子,在官網要價495歐元(約台幣NT$17,897元)。

「當他愛上一樣東西時,他就想要投入、分享,並給予保護。」Zoë Kravitz說。她在2017年首次與Vaccarello相識,她受邀參與Saint Laurent廣告拍攝。「他總是將所有自己熱愛的事物注入品牌中。Saint Laurent是一個群體,我們熟悉彼此、支持彼此,並見證對方成長。如果每年換上一批新面孔——只是Instagram上正紅的人——品牌勢必將變得毫無靈魂。」

Mélanie Denis自認性格害羞,以往雖也出席過Saint Laurent時裝秀,但總是散場後便立刻離開。直到某次Vaccarello邀她參加他為法國女演員Béatrice Dalle在威尼斯舉辦的生日派對,兩人才真正開始交談,並成為朋友。「當他說想參與我的電影時,我又驚又喜。因為他不僅擔任共同製片,更是服裝設計師。」她說:「沒有比從服裝開始更能理解角色的方法了。當你從衣服、鞋子出發,一點一滴累積,角色自然會浮現。」

當然,並非每個企劃都會完美收尾。儘管電影《璀璨女人夢》在坎城掀起轟動,但在奧斯卡頒獎季卻因飾演主角的Karla Sofía Gascón過往的種族歧視言論而陷入爭議。Vaccarello對此並不認為這代表Saint Laurent涉足電影「越界」的危險性:「拍電影本來就有風險、有危險——這正是令我興奮的事。但讓我感到遺憾的是,如今的時尚圈太綁手綁腳了。大家忙著精算著該跟哪位藝人、歌手、演員合作,他們能帶來多少商業價值。當然,我不想和種族歧視者有任何牽連,這是肯定的。但拍電影,你不可能掌控每個人的一言一行。」

如今,Saint Laurent Productions定期收到不少投資提案的劇本。不過,除了他親自執導的Serge Gainsbourg的MV之外,目前沒有新項目讓他心動。「門檻已經被我們設得很高,暫時沒有新的迷戀對象。」他說。

在整個精品產業陷入低潮的時刻,Saint Laurent正以Vaccarello理想中的節奏擴張。歷經多年高速成長後,2025年上半年品牌銷售下滑約10%,若非Kering集團旗下最大品牌Gucci同期暴跌25%,這數字或許會更引人關注。造成衰退的原因很多:地緣政治不的確定性、通膨壓力、關稅、以及中國經濟疲弱。9月,Kering迎來新任執行長Luca de Meo——這位曾讓法國汽車品牌雷諾(Renault)起死回生的企業家,他非時尚出身,但這或許正是重點所在。

「我完全沒有壓力,這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Anthony Vaccarello

Vaccarello談起業績時說:「現在的情況有點荒謬,只因為一季表現不佳或CEO決策錯誤,就更換設計師。每次出問題,總是怪創意總監。我們在做的是藝術、是建構。之前(業績增長得)太高,現在回跌一點是正常的。」

這種品牌與消費者之間的僵局,也反映在當前時尚圈的人事洗牌上——Demna轉任Gucci、Pierpaolo Piccioli前往Balenciaga、Matthieu Blazy接手Chanel、Louise Trotter掌Bottega Veneta、Jonathan Anderson前往Dior、Jack McCollough與Lazaro Hernandez接手Loewe、Dario Vitale到Versace、Simone Bellotti出任Jil Sander、Michael Rider到Celine、Glenn Martens轉Maison Margiela,而Haider Ackermann則前往Tom Ford。唯獨Vaccarello,沒有異動。

「我也曾收到其他品牌的邀約,但都拒絕了。對我來說,Saint Laurent是終極的品牌。」

Anthony Vaccarello

他說:「如今你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與品牌創辦人當年的精神相連:危險、資產階級、若隱若現、剛柔並濟。對我而言,只有Chanel與Saint Laurent代表真正的文化——那是足以代表法國的遺產。我為什麼要離開?為了更多錢或名氣嗎?我對名氣毫無興趣。我在這個品牌工作非常幸福,擁有百分之百的藝術掌控權,我永遠不會冒著失去它的風險。」

去年,Vaccarello與伴侶Adrian Michaux在洛杉磯布Brentwood山坡上購入一棟玻璃屋,由中世紀現代主義建築師Craig Ellwood設計,可以俯瞰整個洛杉磯燈火與太平洋,現正由以修復現代建築聞名的Marmol Radziner事務所進行整修。雖然他的腦袋幾乎從未真正「下班」,但他說洛杉磯的生活風格幾乎就是「什麼都不做」:待在家、看電影、閱讀、遠足、去海邊(但從不下水——他不喜歡泡在水裡)。目前他仍會在洛杉磯的期間,讓兒子Luca暫時離開學校,但他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這大概是我最後還能任性的一年吧。4歲的小孩在學校能學到什麼那麼重要的東西?他現在透過旅行、在美國講英文、在街上跟孩子玩耍,學得更多。學校裡他只會學到怎麼用刀子切香蕉。」

此刻,你讀到這篇文章時,Vaccarello一家或許正重新回到洛杉磯的節奏中。巴黎時裝週落幕。7月我們談話時,他正在構思一個更「強硬」的新系列——以黑與藏青為主,那是他心中最純粹的顏色。「最近幾季的女裝比較柔軟、輕盈,但現在危險感又回來了。」他想像下一場秀的場景:在特羅卡德羅廣場(Trocadéro),女人們像從前杜樂麗花園裡的男人那樣,彼此「巡遊」對望。

「這是個更強勢的系列。」他說。「我盡量不談政治,但也絕不會對世界發生的事視而不見。這之間一定有連結。我現在有個1歲的女兒,我希望她也能如此強大。」

至於觀眾是否會喜歡,他並不焦慮。Vaccarello是對自己美學極具信心、也對顧客有耐心的設計師。他不急著迎合客人——Saint Laurent女人,會在準備好時加入他的世界。

「時尚的魔法,在於創造慾望。」

Anthony Vaccarello

他說:「一旦你追隨潮流,就等於扼殺時尚。每次某個品牌做出成功的商品,所有人就一窩蜂跟著做:同樣的包、同樣的大衣。我的信念是,當消費者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想要什麼時,你就成功了。因為事實上,你不需要任何東西,你只需要吃飯、付房租、善待孩子。但時尚會一直讓你『以為』你需要——這,正是這份工作最神奇的地方。」

In this story: hair, Lorenzo Martin; makeup, Georgie Eisdell; grooming, Jenna Nelson; manicurist, Ashlie Johnson; tailor, Susie Kourinian for Susie’s Custom Designs.

Produced by AL Studio. Set Design: Mary Howard. Translator, Christine Lee

原文出自:Vogue 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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