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 Vogue|專訪LÜCY:從〈Cactus〉成名到金曲舞台,她用音樂唱出最孤獨的青春
無論是啟程或回家,當你閉上眼,LÜCY聲線中的顫動與呢喃,像緩緩帶你走進一部Wim Wenders的電影。在不見盡頭的漫漫公路上,她在耳邊哄著、唸著、輕聲哼著……召喚了一場綺麗幻夢,在這裡,煩惱從不存在。你我那深埋靈魂的傷口都將被撫平,也包括她自己的。
成名在即,失控的加速器
眾所周知,LÜCY的成名,僅憑那首一鳴驚人的〈Cactus〉(仙人掌)。起初,19歲的她根本不知「創作」為何物,一切僅是隨興在家拿吉他哼哼唱唱的結果。隨手錄音放上限時動態後,竟不斷被追問「你在cover誰的歌啊?好好聽」。後來,她鼓起勇氣將Demo寄給知名音樂製作人海大富,2020年底〈Cactus〉終於以完整體在街聲Street Voice誕生。而LÜCY這頭上冒出兩點的神秘女聲,是沙漠異軍突起的仙人掌,尖銳細刺扎進台灣音樂圈敏銳的紅心之中。
2000年生的LÜCY,名字取自繼父喜愛的披頭四歌曲〈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不甘平凡的她,硬是為名字加上兩點。至於為什麼叫「露西姑媽」?原因單純到令人發笑,僅是誤打「露西」後手機跳出的自動選字,就此成為她和粉絲之間的暱稱。19歲,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發行首張同名專輯《LÜCY》,開始從市集、校園一路唱到金音獎和金曲獎,再遊歷歐洲、美國等各地世界級音樂節。短短兩年,她完成許多獨立歌手一輩子都辦不到事。
從小小的馬桶,唱上國際舞台
看著第二張專輯《Dance on the Shoreline》中赤腳輕觸海水,在沙灘恣意舞動的LÜCY,我想像她的世界就如海洋般透澈,烈陽燦爛得沒有一絲陰影。從沒想過,她音樂夢的起點是家中小小的廁所。「我們家小孩多,很擠,小時候從來沒有自己的房間。」除了原住民血統的媽媽和來自紐西蘭的繼父,LÜCY家共六個孩子,「一開始創作,我習慣把自己鎖在廁所,或躺在衣櫥,躲在沒人看到的角落寫歌。」創作,是屬於她一人極為私密的獨白;旋律,是活生生從她生命經驗長出來的。
「對我來說,從發歌到開始演出的速度,有點太快了。」
LÜCY不提爆紅,卻自白快速成名背後,不為人知的恐懼。「原本,音樂像我的日記本,任何生活瑣事都很自然被譜成旋律;但站上舞台,就像這本秘密日記被攤開檢視一樣,我很擔心別人怎麼看。」LÜCY像她的貓咪,沒有足夠安全感,她是不可能翻開肚子,不可能為你開口歌唱的。「以前,舞台對我是一種壓抑。我都會在包包放一小瓶威士忌,上台前一定要靠菸和酒放鬆。那時候,我真的…..很怕演出。」她說。
「我媽沉迷喝酒,她一喝酒,我就必須照顧弟弟妹妹。」她的語氣很輕,輕到像在訴說另個人的事一樣,「這也是為什麼我再也不想依賴酒精,我不要跟我媽一樣。」歷經4年遊歷各城市演出,LÜCY早已不再依賴酒精紓壓,這隻貓咪,漸漸學著在陌生人面前坦露自己。站在聚光燈下,她清楚自己過去每一刻的努力,她有熟悉的樂器、有愛的人在身邊,還有,那個全然透明而自由的自己。沒什麼好怕的。
如果音樂是唯一出口,怎麼辦?
明星、歌手,對年少的LÜCY是異想天開。之所以開口歌唱,僅是渴求訴說,卻尋無出口。
「我不是家裡最小,也不是最大的(孩子),所以媽媽的眼光從不在我身上。我是比較壓抑的小孩,有事情也不知道怎麼說。」
對上苦無傾訴的對象,對下盡是亟需她照顧的年幼弟妹。從此,少女的心事,像被遺棄的漂流木,只能靠岸在旋律裡。「家裡沒錢,我高中還輟學打工幫助家中生計。寫歌變成我唯一的出口,躲避家裡混亂的環境。」鎖上廁所,戴上耳機,她閉眼逃進音樂香甜的夢囈。有人形容LÜCY的歌會造夢,帶領不敢做夢的凡人走進自由之鄉;可沒人想過,夢境的反面,竟是太過殘酷的現實。
小時候,媽媽拿衣架逼她學鋼琴的畫面,恍如昨日。LÜCY懂,那是媽媽自認能為孩子做的最好的打算了,讓她成為獨立撐起一個家的鋼琴老師,「雖然不喜歡練琴,但鋼琴的確讓我愛上音樂,也讓我現在更自由地用自己的方式做音樂。」她說。「家人剛開始聽到我的歌很驚訝,沒人知道我會寫歌。那是我一個人的事。」即使沒人給她做夢的底氣,但偏偏LÜCY的才華如此爭氣。
「音樂這條路讓我成長很多。」LÜCY從最初一個人躲起來寫歌,到簽經紀公司和團隊工作、跑巡演,2023年,她脫離團隊獨立成立公司。一個人熬夜寫文化部補助報告,一個人煩惱演唱會的瑣事,「現在大小事都自己一個人扛。雖然還是會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我一直感覺到自己在成長。」她說。
離家,是為了重新回家
她的歌,既像啟程,又像回家。我問她什麼時候想離家,什麼時候又放不下對家的掛念?「發第一首歌前,我真的快受不了,再待下去就要得憂鬱症,有一度甚至不想活了。」沈默了片刻,LÜCY繼續開口,「後來遇到海大富一起製作〈Cactus〉,團隊提議我要不要(從桃園)搬到台北。那是我第一次離家。」這首歌的誕生,既是追夢,卻也是逃離。
離家的LÜCY一股腦將重心投入工作,可曾經厭惡的家,卻總在最迷失的那刻浮現腦海。「家人永遠是家人。」LÜCY決定踏上回家之途,和學習賽夏語的妹妹一起完成〈isahini〉,她們的外婆是泰雅族、外公是賽夏族,兩人決定以中文、英文、賽夏語共譜歌曲,「那時我想家了,想回到山上部落,寫下孩子和山的對話。」近年外婆離世,LÜCY也以〈99〉(音似英文的night night晚安)向摯愛的家人告別。音樂,成了對家最長情的告白。
現在的LÜCY,對遠行的夢仍未被都市馴化,還夢想在世界未知的角落歌唱。
「以後,我想住在一個有山有海的地方,一直潛水、一直爬山,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看書、彈吉他。我希望自己盡可能活的簡單。」
家,或許不只是地方,更是自然與呼吸共生共振的那道頻率,是一種本能。無論LÜCY將在何方,哪裡有音樂,哪裡都是家。
Photographer: Zhou Chuan
Fashion editor & Stylist: Amber Chan
Makeup: Yen Chang
Hair: Eno Chen
Styling Assisant: Yen Lin Wu
Interview & Text: Kuan Lin
Talent manager: Sylvie Y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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