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迪獨家專欄】蕭美琴踏入IPAC演講,對台灣外交的實質效益是什麼
台灣副總統蕭美琴現身歐洲議會,在IPAC峰會發表專題演說。
這件事代表的意義是什麼?IPAC又是什麼?
去IPAC演講有實質成效嗎?還是只是漂亮過場?
這些問題我們今天可以稍作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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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AC跨國、跨黨派組織
還規定要不同意識形態
我們先介紹IPAC。
它全名叫Inter-Parliamentary Alliance on China,
翻譯是「對中政策跨國議會聯盟」。
顧名思義,就是個應對中國議題的國際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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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AC成立於2020年6月,算是很年輕的組織。
當時是由英國、美國、加拿大、澳洲、德國、日本等國家共同籌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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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設計很特別。
第一:一個國家派兩個成員代表加入。
第二:這兩個成員一定要立場相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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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點就是讓各國有平等的發言權,
不會說你美國日本比較大就可以用人海戰術,
不管多大多小,一國就是派出兩個人擔任共同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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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點很重要:立場相異。
意思是如果其中一個主席是左派,另一個一定要右派。
像美國就一個共和黨一個民主黨,
英國就一個保守黨一個工黨。
澳洲就一個自由黨一個工黨。
那我們台灣呢?
台灣在2024年正式加入IPAC(對就是去年),
現在的代表一個是民進黨一個是民眾黨。
如果是一個對中國的組織,我們為何這麼晚才加入呢?
不是因為這次有中國打壓,畢竟整個組織就是在對抗中國的(欸)。
而是因為台灣在2023年以前都找不到不同意識形態的主要政黨來擔任共同主席。
(國民黨表示因理念不同,不參加IPAC)
終於在去年由民進黨立委范雲和民眾黨立委陳昭姿共同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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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堅持要有不同意識形態的代表呢?
這表示,對這些有議院參加的國家來說,
中國帶來的威脅是跨黨派的。
這個威脅不可以因為你是左派還右派就被忽視,
就算你在國內各項議題殺得頭破血流,
面對中國議題,
各國都願意派出兩個政黨共同商討如何應對。
可見中國帶給這些成員國的威脅已經上升到國家安全層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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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有個特色,就是IPAC必須以議會為主體,而非國家。
一個國家如果想要加入IPAC,
就必須要從他們國家的議會挑人出來。
所以現在IPAC的成員都是各國議會的議員,
而且大多都是主要政黨,代表性可見一斑。
IPAC不僅能推動立法
更能成為危機時的救星
下一個問題:IPAC到底有沒有實質意義?
這次副總統蕭美琴的確踏入歐洲議會的大樓,
但參與的不是歐洲議會的主要活動,而是IPAC舉辦的峰會。
所以應該要細看,站上IPAC演講,
是否真的能為台灣外交帶來實質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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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題我們要回頭看IPAC的起源,
以及這五年多來推動了哪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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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IPAC剛成立,頭批簽署宣言的都是曾受到中國審查的人。
例如澳洲聯合主席帕特森(James Paterson),
他是澳洲的參議員,當初他先接觸維吾爾意見領袖,
然後又寫了篇中國對澳洲民主威脅的文章,
最後被中國禁止入境。
德國的布蘭德(Michael Brand)也被中國威脅刪掉跟西藏有關的文章,
後來也是被禁止入境中國。
加拿大更是因為中國囚禁了「兩個Michael」(為報復加國逮捕孟晚舟),
加拿大國會議員主動宣布要加入IP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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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IPAC有43個議會、290名成員,
像剛剛那樣的「受中國威脅」的故事不勝枚舉。
每個國家都是真實感受到中國在人權、資安、法律上為他們國內帶來嚴重威脅,
進而選出共同主席,加入IP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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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當他們加入IPAC後,推動實質立法就相當合理。
IPAC本身不是立法機構,
你可以把他想作是「大家一起討論如何應對中國威脅」的工作室。
成員們聚在一起,各自分享最近中國又有哪些動作。
像菲律賓、日本就會分享中國在南海的危險行為;
瑞典、拉脫維亞、挪威就會討論海底電纜遭到破壞,
這時候台灣就可以站出來共享經驗,互通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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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共享了應對策略後,議員們就會把議題帶回國內展開立法討論。
例如英國在2021年推出《國防採購法案》修正案,
就是IPAC的英國成員回國推動的。
這個修正案阻止與中國軍方有關聯的公司獲得英國大學研究資助,
或限制可能存在安全風險的國家參與關鍵基礎設施建設。
這就直接影響了英國在科技和學術領域對中國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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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例如澳洲2018推動《外國影響力透明化計畫》,
以應對中國在澳洲政治和社會中的影響力滲透。
這套法案也強化了澳洲政府對外國遊說活動的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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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IPAC的澳洲成員就將這套視為『民主國家對抗外國影響力的示範案例』,
並在IPAC於其他國家分享經驗。
除了國內立法,IPAC也可以帶起「團結力量」。
像是2021年立陶宛很友台,設立「台灣代表處」,
中國直接對立陶宛展開經濟報復。
當時IPAC迅速協調成員國的國會議員發聲聲援,
並加強對立陶宛的貿易支持。
最後也藉由這個案例擬定出一套應對機制,
以應付中國下一次又不知道對誰的經濟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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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要主動設定議題
擺脫「中美對抗子議題」的困境
所以這個IPAC雖然不會對成員國帶來具體約束力,
卻是推動法案、影響國際趨勢的有力組織。
現在國際上大家反而覺得傳統的國際組織約束力形同虛設,
陸陸續續誕生更靈活的小組織,或是聯盟。
像歐盟和北約在應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反應慢半拍,
最後由英國籌組「志願者聯盟」,或是E3、E5,
再加上美國不斷供應武器(和施壓歐洲),
最終才靠著這種靈活的組合繼續支援烏克蘭。
所以IPAC雖然不是什麼傳統大拜拜場合,
至少做起事來既明快又有效率,這才是現階段最需要的外交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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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解完IPAC的實質效用,
還是要回頭強調「現任副總統踏入歐洲議會」的突破性。
前年我訪問當時還只是參選人的蕭美琴時,
我有一題談的是「當上副總統就意味著不能隨意出國」。
台灣因為外交空間長期受到中國打壓,
我們的總統副總統出訪,都會被一些國家「委婉拒絕」。
但這次,歐洲議會所在地比利時政府就提供非常大的幫助,
這大概都是台灣外交上的一個進展,仍值得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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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我來說,還是「能對IPAC發表演講」這件事最重要,
因為這是少數有機會對全世界43個國家發表我們的意見,
我們需要把握國際場合,設定我們自己的議題,
不能讓外界總是覺得「台灣是中美對抗的副產品」。
能夠在這樣的國際場合把我們自己想講的話講出來,
這大概是我認為最希望大家看見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