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探印度客家之後：從咖啡館到國民軍，在加爾各答遇見泰戈爾與徐志摩的不可思議
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這就是愛情。（Eyes are raining for her, heart is holding umbrella for her, this is love.）──泰戈爾《吉檀迦利》
加爾各答作為印度第三大城市，基礎建設上卻還不及德里與孟買，來到這裡常常會被十足的歷史感、陳舊與現代交錯的樣貌給震撼。暱稱「大使排」的黃色復古計程車滿街跑，有時伴隨車身上貼著台灣觀光局101地標的廣告Uber，位於孟加拉灣旁的港口城市，曾是英國殖民時期首都，加爾各答承載了多種樣貌，值得細探。難怪印度大文豪羅賓德拉納特．泰戈爾在這座城市滋養之下，能寫出這麼多膾炙人口動人心弦的美麗詩句。
泰戈爾與徐志摩互放光亮
泰戈爾雖為印度大文豪，但與民國史也頗有淵源，當我們一行人從加爾各答老城區前往泰戈爾故居前，會先穿過一條名為孫逸仙的馬路（Sun Yat Sen Street）。附近是一整排加爾各答華人經營的皮鞋店，曾經風光無限．即使到了現代華人社群蕭條的如今，少數繼續營業的商號依然生意不錯。
泰戈爾在加爾各答出生，是第一位非白人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得獎作品《吉檀迦利》最早是在一九一二年以孟加拉語寫成，後來多篇詩歌譯成英文在海外大受歡迎，影響力與日俱增。隔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孟加拉文藝復興運動中的知名代表人物。
他的故居本身也是一所國際大學，但因為館內不能拍照，所以有關泰戈爾精彩的館藏只能盡力用有限的腦力留住。儘管如此，館內不僅有他到世界各地遊歷的地圖打卡版，還有各國知名人士的合照──如果一百年前有「網紅」這份工作，泰戈爾一定是佼佼者，由於成名得早，加上喜歡旅行，所以當時他到世界各地，都會受到當地人的熱情接待，並且以能與泰戈爾合照為榮。其中較為台灣人所熟悉的，是他三次遊歷中國，徐志摩都擔任翻譯並且陪伴左右，一中一印兩位才子一起住在位於上海南昌路一三六弄十一號的小洋樓。目前也作為徐志摩故居對外開放，還留下了與林徽因的三人合照。
泰戈爾紀念故居，也是國際學校
泰戈爾紀念故居，也是國際學校
值得一提的事還不止於此，我們都知道古代中國稱印度為「天竺｣，卻較少聽說古代印度稱中國為「震旦｣。因此當泰戈爾希望徐志摩為他取中文名字的時候，「竺震旦｣三字就這麼出現了，這可是泰戈爾很喜歡的中文名字喔。當時泰戈爾到中國時，曾與許多當時的知名人物會面，如溥儀、魯迅等，循著這些歷史人物的故事點滴，參觀起泰戈爾故居印象將更為深刻。
漫步英屬印度時光
英國人來到加爾各答之後，沿著胡格利河建立了防禦建築威廉堡。目前威廉堡是軍事用地，並不開放參觀，但胡格利河一帶是欣賞加爾各答另一種樣貌的重要地點。
加爾各答有三座橫跨胡格利河（恆河支流）的橋，豪拉大橋（Howrah Bridge）是其中一座，整座橋用鉚來連接鋼結構，於一九四三年建成，是一頗具規模的懸臂橋，每天有數萬輛車經過。過了豪拉大橋之後，是是印度最古老的豪拉火車站，也是最繁忙的火車站之一。許多在加爾各答取景的印度電影，都可以見到它們的身影。
胡格利河的河景
豪拉大橋是頗具規模的懸臂橋
提到英國殖民時期代表建築，非維多利亞紀念館莫屬了。佔地廣闊的紀念堂建成於一九二一年，是為紀念維多利亞女王所建。融合了伊斯蘭、義大利風格，乍看還頗有泰姬瑪哈陵的影子。這座紀念堂目前有超過二十個展館，展出英國統治期間的繪畫作品及手稿。值得一提的是，印度多數展館的門票，本國人和外國人的差價總是相當懸殊，外國人動輒五百盧比起跳，但印度人卻只需兩位數銅板價，所以紀念館外的公園是許多年輕人談戀愛搞浪漫的好地方。我兩次來到這座紀念館，都碰上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孟加拉家族一起旅遊，想必因為地利之便，對於鄰國孟加拉來說，最好的旅遊地點，莫過於這座見證英屬印度歷史的加爾各答了。
維多利亞紀念館
而來到這裡，一定要品嘗味道不同於印度南北的咖喱。在加爾各答有很多孟加拉餐廳，這裡的「孟加拉」指的是西孟加拉邦（但也有可能是鄰國孟加拉人過來開的），不管是哪一種，都可說是孟加拉菜。因為靠海，所以海鮮料理格外出名。其中最有名的一道就是椰子蝦咖哩，椰奶的奶香味和口感豐富的香料搭配，濃郁又香甜，加上上桌的擺盤浮誇，一吃難忘。其他海鮮還有：類似英式炸魚薯條的魚排、口感較北印清爽、較南印多了堅果味的各種魚咖哩。而這裡的魚肉、蝦肉都看得見原型，對於台灣人來說，比起南印碾磨成糊的咖哩吃得習慣。
孟加拉菜餐館
經典菜色蝦子咖喱與炸魚排
塔利套餐是印度簡餐的模式
上世紀的知識沙龍：印度咖啡館
深受英國影響的加爾各答，就連百年咖啡都是那麼文藝與知性，比如印度咖啡館 （Indian Coffee House）在當年是許多政治家、學者、藝術、文學各領域佼佼者聚集的地方。
印度上個世紀最受尊敬的孟加拉裔導演薩亞吉．雷（Satyajit Ray）就是座上賓，他的代表作品《阿普三部曲》大概是對印度電影百年發展有興趣的人都會看過的，是黑白電影時期的天花板。同樣曾經光臨的，還有諾貝爾經濟學得獎阿瑪蒂亞．森（Amartya Sen），他的理論強調人類自由和經濟發展間的關係，精髓在於經濟發展不是帳面上的數字，經濟發展是為了自由，而自由就是讓人有選擇的權利。他在自傳《家在世界的屋宇下》就提到過，大學時期常和同學一起到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裡討論爭辯，說的就是這家印度咖啡館。
直到今日，即使外頭老舊染塵，依然不減咖啡館的熱度。兩層樓的座位不少，頭頂垂掛著大大的風扇，芒果黃一般的牆面，天天座無虛席。因為附近就是大學， 校外還有一條長長的書街，是好書的人喜歡流連的場域。在這咖啡館裡沒有印度奶茶，出名的是印度咖啡和英式炸魚薯條。上期特別報導曾經提過的加爾各答客家炒麵，也是菜單熱門選項喔！
印度咖啡館具沙龍功能
服務生維持英殖民時制服
咖啡與英式炸魚排，可見英國之影響
謎樣的印度獨立英雄
印度咖啡館的知名座上賓還有一位──印度獨立英雄之一蘇巴斯．錢德拉．鮑斯（Subhash Chandra Bose）。一般而言，關於印度獨立的歷史人物，最為人熟知的是甘地，其次是首任總理尼赫魯，作為印度三傑的錢德拉．鮑斯，可能多數台灣人並不知道他的事蹟。
一九四一年珍珠港事變後，日本全面殖民除了泰國以外的東南亞，當時的緬甸翁山將軍選擇與日本合作，對抗英國殖民政權，同時期的印度獨立激進派領袖錢德拉．鮑斯則是在印度組織「自由印度臨時政府｣．擔任國民軍最高司令官對抗英國。不過就在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政府投降後，二戰期間選擇與軸心國合作的鮑斯，自台北松山機場準備搭機前往俄國尋求合作可能性，但不幸飛機失事，據說準備供給印度獨立運動之用的珠寶也散落一地，至今下落成謎。鮑斯本人則是送往醫院後不治身亡，他的骨灰曾一度置放在台北西本願寺。
他是二戰期間帶領印度國民軍對抗英國殖民的人，不僅走在加爾各答的路上，到處都可以看到他的旗幟和雕像，就連加爾各答國際機場也以他的名字命名。這位台灣人很陌生的印度歷史人物，卻與台灣意外交會過。
英殖民時代留下的電車
印度的政黨旗幟
加爾各答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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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9月號 第15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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