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九龍城寨，為何是「三不管地帶」？
上圖為改建後的九龍寨城公園。Photo Credit：kylauf@Shutterstock
由香港導演鄭保瑞執導的電影《九龍城寨之圍城》推出後頗獲好評，古天樂、洪金寶、郭富城、任賢齊、林峯等演出也有不錯的影評評價，近期傳出電影製作方打算加拍兩集：一集為《九龍城寨之前傳》、另一集為《九龍城寨之終章》。
香港漫畫（港漫）改編成電影，往往能吸引一票死忠受眾，好比甄子丹、謝霆鋒主演過港漫改編的《龍虎門》、名導劉偉強執導的《風雲：雄霸天下》，更知名的還有同樣多為劉偉強導演，鄭伊健、陳小春等主演的《古惑仔》系列電影等等。
事實上，儘管上世紀香港 80 至 90 年代的漫畫常被部分人士批評「充斥著暴力、色情、幫派等負面元素」、「教壞小孩」等，但港漫的世界也有今日已難再見到的「江湖情」。
職此，不涉及太多香港漫畫或《九龍城寨之圍城》電影之介紹，筆者其實藉此想要闡述更多的，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九龍城寨」，而且它真的是一個可稱為「三不管地帶」的複雜之地。
歷史上的九龍城寨：見證蒙古大軍消滅南宋
九龍與港島、新界同為「香港」的三大核心區域，不僅是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地理中心，也是除香港島以外市區以外、香港最為繁華的地區。九龍因三面環海，香港 18 個行政分區中 5 個位於九龍，而「九龍城寨」大致位於九龍的中部位置──這是香港一個別具特色的地方，也是一處歷史悠久的區域。
九龍城寨的歷史可追溯至北宋代，當時九龍灣一帶設有官富場（即鹽田），於是朝廷在其旁設「官富寨」，並駐有鹽官及士兵專管。南宋末年，蒙古軍隊大舉南侵，皇帝宋端宗趙昰及衛王趙昺南逃避難，據稱亦曾來到此地，因此九龍確實是第一線見證「南宋之後在無中華」。
滿清帝國時期，為對抗台灣的反清勢力，朝廷則頒布了《遷海令》，撤走官富巡檢司，改為九龍墩烽火台。清嘉慶十五年，朝廷在九龍墩加建炮台成為九龍寨炮台，以整頓海防，遏制海盜。
鴉片戰爭後，英國人佔領香港島，朝廷為加強九龍半島的防衛，將官富巡檢司移駐九龍城寨，改為九龍巡檢司。隨著九龍半島在軍事和行政地位上的提升，兩廣總督耆英奏請修建九龍城寨，直到 1847 年5月，我們後來所稱的「九龍城寨」正式落成，成為新安縣一個具戰略價值的軍事駐地。
1898 年，清政府同英國簽署《展拓香港界址專條》，九龍以北的新界成為英國向中國租借的殖民地，但在清朝外交官力爭下，九龍寨城仍歸清廷管轄，由廣州府新安縣大鵬協左營駐防。然而在英國接管新界後，隨即要求所有清朝官兵撤出城寨、並於 1899 年 5 月直接進駐，將城內官員及軍隊全數驅離。
至 1899 年 12 月，英國政府單方面宣佈九龍寨城歸英方管轄。1900 年，當時的清廷重臣李鴻章與香港總督卜力就此問題進行交涉，表示清政府絕不會放棄對九龍寨城的主權和治權，並指英國應遵守簽訂的條約。由於清政府不斷向英國施壓和抗議，明確重申擁有九龍寨城的主權，英方最終決定下令撤出九龍城寨，英國人認為此地起碼可作為兩國間的「緩衝區」。
然而，當時積弱不振的清政府，其實早已無力恢復九龍寨城的統治與管理，九龍城寨至此正式成為一個非常特殊的「三不管地帶」。
九龍城寨的發跡過程與現代雛形
由於英軍、清朝、港府均不願或無力介入當地的管理，加上前身曾是清政府的軍事駐地，九龍寨城在港英時期，遂發展成一座無政府狀態的圍城。它曾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區，各類能人異士、或不見容於主流社會的邊緣份子交織在此地的生活型態，也讓它成為藝文、小說、漫畫，甚至影視取材的寶庫。
而九龍城寨後來之所以成為「化外之地」，也與香港二次大戰遭遇日佔時期有關，當時日軍為擴建啓德機場，拓寬原名龍津河的啓德明渠，也拆毀了九龍寨城的全部城牆。直到香港光復後，眾多飽經戰亂、無家可歸露宿者，開始在九龍寨城聚居，並成功抵抗了港英政府進入寨城整頓的行為。
至此之後，九龍寨城徹底成為了一處無政府地帶，黑道幫派盤據，也成為販賣仿冒品和「無牌醫生」的集中地──據悉當時由於在中國大陸學醫的證書不被英國承認，因此不少無照醫師來到此地攢錢，據當地耆老稱「無牌牙醫」技術尤其好、收費低廉，甚至可以處理外科手術，可謂遠近馳名。
而當中國大陸政治運動和災荒不斷，愈來愈多的大陸人嘗試偷渡香港，也導致九龍人口在 60 至 70 年代迅速增長；為解決人口居住需要，城內開始出現了大量的僭建樓宇，這些房屋完全未經城市規劃，導致環境衛生惡劣，光線昏暗，道路狹窄崎嶇宛如迷宮，成為一處都市奇景。
南亞人佔據重慶大廈，大陸偷渡客則在九龍寨城安身立命。香港皇家警察執法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導致九龍寨城接著又成為「省港奇兵」和「大圈仔」的聚集地。此外，生活環境猶其惡劣，亦是黑道活躍地帶，黃賭毒溫床也在此時成為九龍城寨的標記。
九龍城寨終在 90 年代初正式拆除
1984 年 12 月，北京當局與倫敦大學簽訂《中英聯合聲明》處理香港問題，兩國政府在將近一百年後，終於開始討論解決九龍城寨問題。1987 年 1 月 14 日，港英政府宣佈將全面清拆九龍城寨，僅保留衙門等建築，並將原址改建為公園，同時表示從即日起香港法律同樣適用於九龍城寨。
同日中國政府亦發表聲明：「從香港的穩定和繁榮出發，對港英政府的有關決定表示充分理解。」九龍寨城的命運自此定案。1994 年，九龍城寨正式開始清拆期間，香港古物古蹟辦事處對當地進行了考古勘察，最終發掘出土包括寨城南門遺址、寨城城牆殘存的牆基等文物。事已至此，神秘又獨樹一格的九龍城寨，終於正式走入了歷史。
如果說鄭保瑞導演的《九龍城寨之圍城》是用美術布景和電腦特效還原，真要檢視九龍城寨的電影，當屬成龍主演、於 1993 年上映的《重案組》，許多實景真的是自九龍城寨拍攝，而當成龍拍完《重案組》後，九龍城寨隨即面臨被拆遷的命運。
此外，由麥當雄執導於 1984 年上映的《省港旗兵》，講述一班由內地到港、俗稱「大圈仔」的退役軍人，大量劇景也是在九龍城寨拍攝；王家衞拍攝《阿飛正傳》時，電影末梁朝偉的賭徒打扮也是在九龍城寨實景拍攝，造就一段梁朝偉的經典表演。
九龍城寨的特色，讓它也獲得西方影人的注意，上世紀 90 年代紅極一時的空手道高手尚克勞范達美，於 1988 上映的經典功夫片《拳霸天下》，也是在九龍城寨實地取景的電影。
回味城寨裡的嚄氣
可嘆的是，九龍城寨經歷過數百年坎坷的命運，也留下許多雖稱不上美好、但卻奇詭獨特、獨樹一格的生活痕跡，卻從來沒有被管理者視為具任何價值的古蹟建築，或試圖加以保存其獨特樣貌，而是將之視為嫌惡設施並加以拆除。
當然，原先在九龍城寨討生活的居民，其實也都不願意見到下一代繼續生活在城寨，大家都多只希望成為這裡的短暫過客，然而。城寨拆除後不是在當地重建較佳的環境、而是直接改成一個個冷清的公園或廟宇，也完全打散了當地的人際網絡、讓這裡人生鼎沸的嚄氣只能成回憶。
現在，當地的種種回憶均已逐漸逸去，只能期望如《九龍城寨》或其他的影視作品，能將九龍城寨當年人生鼎沸的嚄氣，再次透過科技重現在我們眼前。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九龍城寨》的真實歷史：走過百年戰亂，名符其實的「三不管地帶」》，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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