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用電影拍出自由、用藝術理解世界 一座讓你活過無數次的城市,從悲慘世界到美好年代的浪漫與哀愁
電影網站搜尋引擎鍵入「巴黎」二字,名為「巴黎」的作品撲天蓋地而來,放眼世界其餘城市,無一能夠相提並論。
何以巴黎成為全球藝術人/旅行家共通追求?可能與憲法格言「自由、平等、博愛」相關,從而養成對於各種突破框架的美的嚮往。與生俱來的紅白藍精神深入血液骨髓,鎔鑄而成革命精神、心之所向。
無論如何,巴黎確是世世代代創作者的謬斯,誕生包括繪畫、建築、服飾、音樂在內種種作品。種種作品卻又回過頭來滋養城市容顏,任誰也比拼不過她的浪漫與哀愁。
所以誰說You only live once?站在巴黎藝術人/旅行家的肩膀上,你可以活過無數次。
© 陳育陞/旅讀
艾菲爾鐵塔下的小丑總以微笑揭開表演序幕,其實內心同樣渴望關懷;一對熟齡夫婦離婚在即,妻子這才發覺對於丈夫尤有依戀;痛失愛子的母親,在勝利廣場似幻似真地與男孩重逢;王爾德於拉雪茲神父公墓「破土而出」,成全世間萬千癡男怨女;傳說午夜的瑪德蓮區總有吸血鬼出沒,而寂寞的美國遊客獨旅14區街頭……18位導演訴說18段寓言,18組演員漫遊18個角落,各以各的方式說出一句「巴黎我愛你(Paris, je t’aime)」。這是2006年上映的電影,為此跨國/跨界/跨語言/破天荒的製作,影壇菁英精銳進出。
© 陳育陞/旅讀
Where have all the magic gone?
眼見巴黎行銷成功,後續紐約柏林亦相繼推出不同版本的城市電影,然而陣容之整齊、市景之吸睛、題材之多樣、情節之引人入勝,後二者所締造的評價與話題遠遠不如《巴黎我愛你》。放眼全球,恐怕只有巴黎能夠容納如此龐大而精湛的故事量體,古往今來多少藝文創作者(從文學的海明威到繪畫的畢卡索、從日本的三宅一生到台灣的江賢二)不辭千里、不惜重金前進巴黎,只為換得靈光乍現的一刻。
何以如此?電影《愛在日落巴黎時》的對白,似乎可以作為注解──女主角席琳說:「如果世間有魔法存在,那肯定存在於試圖理解對方的過程。」人與人通過言語、思想、價值、人情的來回交鋒,辯證出似有若無的共識(或齟齬),而無論最終得證與否,光是試圖理解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魔法。故事可以抽掉起承轉合,故事可以沒有開局收場,但故事無論如何不能沒有過程,無論是角色之間的試圖理解,抑或是觀眾對於角色的試圖理解,魔法就在其間。
之於巴黎市民,觀展不是消遣而是生活必需品 © 陳育陞/旅讀
我思‧我在‧我創作
法國浪漫,來自彼此理解的魔法;而彼此理解所以能成就魔法,肇因於對自由、平等、博愛的極致追求。天賦眾人思考的自由、天賦一切思想以平等,天賦所有思考者心生一股對於其他思考者的寬容博愛。這些「天生我腦必有用」的思想,大至一個concept、一個opinion,小至一個thought、一個idea,甚至僅僅一個aura,法人在在對此珍而重之。畢竟,誰說這些短不過一瞬的念頭,有朝一日不會茁壯成為一個高更、一個雨果、一個楚浮、一個愛迪琵雅芙呢?
於是,電影在這裡被發明、舞蹈在這裡被欣賞、音樂在這裡被尊重、時裝在這裡被昇華、文學在這裡被切磋琢磨,而許許多多的畫作在這裡被收藏供奉。基於自由平等博愛的緣故,沒有什麼「出於稗官,街談巷語」、「小道可觀,致遠恐泥」、「雕蟲小技,壯夫不為」,一切盡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故而吸引侯孝賢、是枝裕和、伍迪艾淪、阿斯哈法哈蒂在內的大師,將跨國製作的處女秀獻給了巴黎。──對於創作藝術者與創造經濟者平等視之,對於藝術愛好者與金錢愛好者博愛待之,法國實在捨我其誰。
巴黎大皇宮內的展覽,建築本身也是藝術 © 陳育陞/旅讀
曾經的悲慘世界,永遠的藝術之都
現今覺得理所當然,其實悉數得來不易。且別忘了,在藝術之都以前,巴黎曾是悲慘世界。維克多雨果作品《悲慘世界》背景設在19世紀初期,從法國革命、波旁復辟到六月暴動,生靈塗炭無數。小說聚焦數個人物的聚散離合,合而觀之則是一幅底層社會的浮世繪。同名音樂劇通過主題曲〈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磅礡怒吼,歌詞所說「唱出來自胸中的憤怒之音/那是一曲不甘為奴的明證」,那係藝術之都的另外一面。
然而起義過後不及百年,巴黎隨即迎來Belle Époque(美好年代)。工業革命與資本主義與殖民剝削三管齊下,使得西歐各國邁入一段現世安穩、經濟騰飛的幸福時光。汽車電燈電話等科技,香檳皮草溫泉等享受,大大豐富了富人階級的尋常滋味。如此「飽暖思淫慾」,淫慾同樣包括藝術之慾,文學如現實主義、自然主義;繪畫如巴比松派、新藝術派;音樂隨著留聲機與夜總會遠播;香奈兒鼓勵女性穿上褲裝外出運動……凡此種種,並非無中生有天外飛來,必須自由平等博愛的精神長久根深柢固,才能守在某個歷史罅隙,等待對的時機點燃盛放。
國慶預演,戰鬥機拖行出長長的紅藍白曳光彈 © 陳育陞/旅讀
條條大路直通巴黎
如此這般,沒有什麼熱門科系或冷門科系,沒有什麼「萬般皆下品,唯有科技新貴高」。地方法官馬諦斯日後成為野獸畫家,國民詩人賈克普維同時也是電影編劇,提倡「人生而自由」的啟蒙大師盧梭其實藉著作曲維生,旅居法國的時尚大帝卡爾拉格斐同時擅長攝影,前第一夫人卡拉布魯妮從超模轉型創作歌手(甚至合作金曲歌后蔡健雅推出單曲)……斜槓不是上天眷顧的才華,斜槓只是人皆有之的權力,條條大路通巴黎,這座城市宜於各類奔放靈魂多方嘗試。
電影《午夜巴黎》當中,主角吉爾穿越時空來到美好年代,鄰桌客人有小說家、評論家、劇作家、雕塑家、收藏家、設計師、電影導演和舞臺演員。各種「家」們與各種「師」們齊聚一堂,一如腸道必須維持各類菌叢平衡,才是一個健全社會應當呈現的樣子。使我想起電影《樂來樂愛你》一句對白「每個人手上正在做的是一件事,心裡希望做的是另一件事」,說的儘管是好萊塢,用作形容巴黎也未嘗不可──誰知道呢?如果在巴黎,一個旅人,它將助你斜出第二條槓、第三條槓、第四條槓,以及無限的人生。
© 陳育陞/旅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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