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前世今生:這兩人如何將巴黎從骯髒惡臭改造成全球時尚之都?
漫步巴黎街頭,香榭麗舍大道的寬闊與加尼葉歌劇院的輝煌總讓人忍不住停下腳步。但你知道嗎,短短150年前,這座城市充斥骯髒擁擠的貧民窟,衛生條件極差,今天,讓我帶你穿越歷史的簾幕,看看摩登的花都巴黎是如何誕生的?
1853年前的巴黎,街道狹窄如迷宮、污水橫流,惡臭薰天,還曾爆發霍亂,奪走近兩萬條人命,完全看不到帝國首都的大氣輝煌。與此同時,英吉利海峽對岸的倫敦已有先進的煤氣燈和鐵路,巴黎卻只有中世紀街道和簡陋的衛生設施。縱然巴黎在科學、文化和建築上有領先之處,但要將零星的火花綻放成「光之城」,那可需要一雙鐵腕將它砍掉重練,這雙手,屬於誰?
拿破崙三世的雄心
1851年登基的法國皇帝-拿破崙三世,是拿破崙一世的姪子,他內心極度渴望超越戰神叔叔的傳奇地位,遂選擇透過改造城市來證明自己並非仰賴家族血脈上位。由於他曾在1840年代流亡英國多年,親眼見證倫敦工業化的進步,他不甘屈居人後,急切讓巴黎超越倫敦,成為歐洲最現代、最美麗的城市。於是,他任命果斷、忠誠的奧斯曼男爵(Baron Haussmann)出任塞納省省長,擔負此一重任,將夢想化為現實,然而君臣都明白,前方道路崎嶇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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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曼的強盜拆遷
奧斯曼的第一刀落在巴黎的街道上。在手起刀落間,香榭麗舍大道、奧斯曼大道、聖蜜雪兒大道破繭而出,兩旁種滿梧桐,街道拓至30米寬,現在人們感受到的是氣派磅礡,但當初其實含有防止革命分子在狹窄巷弄內設立路障,阻擋軍隊的目的。
除了拓寬、整平大街,奧斯曼重新設計了星形廣場(現為戴高樂廣場),以凱旋門為中心,精確規劃出12條放射狀街道的走向和寬度,構成今日巴黎最經典的景觀,每當夜幕低垂,沿街的煤氣燈亮起,大道宛若一條條璀璨光束劃破城市的陰影。然而,這片明亮卻讓無數低下階層墜入黑暗,27,000棟住宅和商店被強制剷除,數千個家庭失去了家園,居民和業主怒吼反對,抗議這是「強盜式拆遷」,另一方面,徵地和賠償的費用讓工程預算激增,奧斯曼不得不通過貸款和複雜的金融手段籌資。
在施工過程中,每鋪一塊石板,每砌一塊磚頭,奧斯曼都在與時間和廣大民意對抗。終於,當大道完工,陽光灑落在開闊的城市,馬車順暢奔馳,商店與咖啡館一一冒出,巴黎彷彿麻雀變鳳凰,它成了時尚與社交的舞台,空氣中的臭味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上流的微風。
華麗加尼葉歌劇院
如果嶄新的大道是巴黎的動脈,加尼葉歌劇院(Opéra Garnier)就是它的心跳。這座1861年動工的建築,原本是拿破崙三世打算向世界炫耀的戰利品。大理石柱、鍍金雕飾、能容納2,000人的大廳,每一處都展演著奢華。可是建築師夏爾·加尼葉(Charles Garnier)的設計卻招來「燒錢」的批判,1870年,法國被普魯士打敗,拿破崙三世倒台,奧斯曼被解職,歌劇院成了孤兒,直到1875年,它終於揭幕,宏偉的樓梯映著燭光,巴黎人第一次走進這座夢幻宮殿時,驚嘆壓過了爭議。150年後的今天,它依然是世界劇院的明珠,遊客絡繹不絕,那15年的風風雨雨早已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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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現代化的裡子
巴黎的改變不只在地面。奧斯曼的目光深入地下,打造出650公里歐洲最先進的下水道網絡工程。這些管道寬敞到能划船巡查,雨水與污水不再漫街流淌,他還建了引水渠,從遠處帶來清泉,讓巴黎人喝上乾淨水。可是這個工程犧牲了多少無名英雄,暴露在污水中挖掘帶來疾病,施工成了與死神的博弈。政治家抱怨看不到成果,民眾更是質疑花費。但當巴黎市民因飲水問題改善,使得死亡數字驟減時,巴黎終於能挺直腰桿呼吸時,這些隱秘的管道成了城市的救贖。它們不耀眼,卻是“光之城”的裡子。
鬱鬱蔥蔥巴黎之肺
奧斯曼不只建城,還孕育了綠意。布洛涅林苑(Bois de Boulogne)模仿倫敦海德公園,湖泊與步道讓人忘卻塵囂;肖蒙山丘公園(Parc des Buttes-Chaumont)從採石場和垃圾堆中崛起,人工懸崖與瀑布讓大自然近在咫尺;蒙梭公園(Parc Monceau)則像個精緻的花園,靜靜綻放。同樣的,這些綠地並非理所當然的存在,肖蒙山丘公園的地形改造耗盡土方,工人汗水浸透每一寸土,貴族歡呼,工人卻冷眼旁觀,覺得這與他們無關。然而,當這些公園開放後,空氣變得清新,孩童在草地上奔跑,巴黎市民有了喘息的角落。這些公園成了城市之肺,至今仍是綠色夢境,你能想像沒有它們的巴黎嗎?
奧斯曼式建築風格
走進巴黎市中心,那些奶油色石灰石外牆、曼薩爾屋頂和鍛鐵陽台的建築,彷彿一首和諧的詩,這也是奧斯曼的傑作。他規定每棟樓高五、六層,用淺色石材統一外觀,讓巴黎有著整齊劃一的容顏,可這張臉的背後,爭執同樣不少,房主抱怨個性被抹殺,石材開採跟不上需求,運輸線幾近崩潰,監管網罩住每塊磚,官僚們忙得焦頭爛額。最終,巴黎成了視覺的饗宴,卻也埋葬了中世紀的多彩碎片。今天,你眼中的巴黎是美的化身,其實是拿破崙三世授予奧斯曼的鐵腕,強力落實而成。
改造的代價與輝煌
奧斯曼的都市計劃像一場暴雨,17年間(1853-1870)覆蓋巴黎60%的土地,27,000棟舊屋倒下,100,000棟新樓升起,數百公里道路與下水道織成新網,耗資25億法郎,這是什麼概念?1870年法國中產階級的月薪為150~300法朗,25億法朗約等於一個上班族工作69萬年的收入。除了有形的成本,打造歐洲最美的城市付出了那些代價?拆遷引發抗議,窮人被趕到城郊,中產階級卻住進新居,社會裂痕加深。奧斯曼的強勢作風和財務醜聞讓他在1870年被解職,拿破崙三世政權垮台,都是改造計劃戛然而止。雖然中世紀的珍貴遺跡化為塵土,可是成果呢?巴黎從骯髒腐朽的舊城變成明亮的大都會,經濟因新商業區騰飛,遊客蜂擁而至。它的布局影響了布宜諾斯艾利斯、華盛頓特區,成了城市規劃的教科書。這場暴雨,值不值得?
巴黎為何是光之城
1860年代,巴黎裝了56,000盞煤氣燈,大道與廣場在夜裡閃耀,遠遠超越歐洲其他城市。從而贏得「光之城」的美名,2024年巴黎奧運的宣傳品視覺設計,都圍繞光之城的概念。光之城的功能已不只是照明,它更象徵了進步。啟蒙運動的理性光芒早已照進巴黎,奧斯曼用煤氣燈延續了這份輝煌。咖啡館亮起,劇院開演,夜晚的巴黎成了社交的舞台,從此改變了巴黎人的作息時間。
奧斯曼的深遠影響
穿越到2025年,巴黎市中心仍維持著奧斯曼的模樣,大道筆直如昔,建築典雅如初,布洛涅森林依然靜謐,加尼葉歌劇院依舊閃耀。1870年的市民若穿越道今天,會覺得似曾相識。但細看仍有不同:1900年的地鐵帶來新動脈,建築師Hector Guimard設計的入口如藝術品綻放;拉德芳斯區(La Défense)的高樓在1960年代突破天際線,玻璃幕牆與石材對話,一如曼哈坦的下城區;環城公路(1973年)和大巴黎計劃將城市延伸到郊野。奧斯曼的建築被改成辦公室與酒店,電力取代煤氣燈,監控與路牌點綴街頭。13區的唐人街和高樓,是奧斯曼生前想都沒想過的風景吧,但巴黎的改變也僅此而已,因為1962年訂定的遺產保護法守住了歷史,市民尊奧斯曼為城市認同之魂,為巴黎人帶來傲視全球的榮譽。拿破崙三世賜給他一項至高無上的榮耀,在巴黎市區以他之名設立一條奧斯曼大道(Boulevard Haussmann),盡管奧斯曼在大刀闊斧時,開罪不少人,但他所有政敵及反對者都欣然接受皇帝的賞封。今天,奧斯曼大道上有老佛爺百貨、春天百貨,可見不是隨便一條街。
巴黎人的驕傲底蘊
現代巴黎的市容,是拿破崙三世和奧斯曼君臣兩人,用17年的汗水與對抗爭議築成的夢想,它絕對不是理所當然,它經歷了拆遷的傷痛、技術的考驗,才成就了光之城的傳奇。今天,當你走在新橋、走在雨果大道、去加尼葉歌劇院看一場演出時,你不禁對拿破崙三世和奧斯曼的遠見充滿欽佩,假設我是巴黎人,想必也會不自覺地浮出跩跩的底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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