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22億美元成為自由的籌碼？川普政府與哈佛大學的學術自由之爭

地球一瞬，世界各地正發生這些大小事。

註：本文為單一事件快訊報導，非深度文章

美國總統川普政府以打擊反猶主義為由，對哈佛大學展開聯邦資金審查與凍結，並提出多項改革要求，引發大規模爭議。哈佛校方公開拒絕配合，教授團體提告聯邦政府，學界與政界分裂為支持與反對兩派。

這場從教室延燒到法院、街頭與白宮的對抗，挑戰的不只是聯邦政府與一所大學之間的界線，更是對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學術自主與言論自由的深刻考驗。

2025年初，美國總統唐納．川普重新入主白宮後，針對全美高等教育發起新一波整頓行動，矛頭直指長期被保守派批評為「意識形態偏左」的名校。哈佛大學作為其中最具象徵意義的學術機構，在4月正式遭到聯邦政府審查、凍結22億美元聯邦資金，並收到一份列有多項要求的清單。

雙方對立迅速升級，哈佛校方拒絕配合，教授團體對政府提起訴訟，並獲得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普林斯頓與布朗等多所大學校長聲援。整起事件隨即引發全美關注，也再度喚起對學術自由與政府干預界線的討論。

凍結22億美元資金，要求校園結構性改革

4月上旬，川普政府宣布，將針對哈佛大學進行大規模聯邦資金審查。根據官方聲明，目前正調查約2.56億美元的聯邦合約和87億美元多年度撥款計畫，總額近90億美元。其中，約22億美元的研究與合約資金被立即凍結。

白宮與總務管理局（GSA）表示，哈佛長期未妥善處理校園內的反猶問題，甚至「未能保護美國學生與教職員免於反猶太暴力」。因此，政府宣布審查其總值達90億美元的聯邦資金來源，首波即凍結其中22億。高級官員Josh Gruenbaum表示：

「我們不會容許反猶情緒繼續滋長。我們將對縱容歧視的機構追究責任。」

「如果哈佛未能遏止反猶主義的擴散，我們將採取必要手段，確保納稅人的錢不會資助那些縱容歧視的機構。」

上週五，聯邦政府向哈佛發出一封正式信函，列出若欲保留資金，需配合執行的多項改革，包括：

• 通報國際學生的違規行為；

• 立即停止所有與多元、平權與包容（DEI）相關的活動與計畫；

• 提交所有教職與學生的入聘、錄取資料，依種族、國籍、成績分類給政府審核；

• 接受「觀點多元性」的外部稽核，確保校內具備政治觀點的平衡；

• 對特定學院如神學院、公共衛生學院等進行反猶審查與改革；

• 實施全面的抄襲檢查與聘任制度改革，監督期至2028年。

信中政府提出警告，若哈佛拒絕配合，將立即中止所有聯邦資金往來。教育部長琳達．麥馬洪（Linda McMahon）在聲明中強調：「哈佛代表了許多學生對美國夢的想像。但其校方未能保護校內學生免於反猶歧視，卻選擇推動分裂性的意識形態，而非自由探究，這已重創其聲譽。」

哈佛校長：強調學術自主與憲法保障

對於川普政府的指控與要求，哈佛校長Alan Garber發出公開聲明，致函全校師生，公開拒絕白宮的要求，表達校方強烈立場：「不論哪個政黨執政，沒有任何政府應該決定一所私立大學該教什麼、該錄取誰、該聘用誰或該研究什麼。」

「大學不能放棄自己的獨立性，也不能交出憲法保障的權利。」

Garber坦言哈佛「不是完美的機構」，但過去15個月來已投入大量努力處理反猶問題。他指出，若資金遭中止將「中斷挽救生命的研究，威脅科學創新與進步」。

Garber也透露，自己在擔任校長期間曾遭遇反猶行為，包括去年有學生團體在校內張貼他帶有角與尾巴形象的海報，諷刺他是「撒旦化」的代表。他強調正是因為經歷過這些行為，更理解反猶問題的嚴重性，但拒絕接受「用違憲方式解決問題」。

教授起訴聯邦政府：以資金威脅壓制言論自由

面對政府壓力與資金凍結，哈佛教授團體選擇訴諸司法。4月11日，美國大學教授協會（AAUP）與哈佛分會聯合在麻州聯邦地方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法院對政府頒發臨時限制令，阻止資金凍結。

訴訟文件指出：「本案挑戰的是川普政府對聯邦資金與民權執法權力的非法與前所未有的濫用，目的是破壞大學校園內的學術自由與言論自由。」

哈佛法學教授Andrew Manuel Crespo表示：「哈佛的教授有憲法保障的權利可以研究、教學與發聲，政府不能因觀點不同就撤銷資助。這種手段會使全國學術界陷入寒蟬效應。」

同時，數百名學生、教授與麻州劍橋市長Denise Simmons上街抗議，她說：「哈佛不僅有能力承擔壓力，更有道德義務捍衛學術自由。」

學術可以無涉政治嗎？政治可以不進入校園嗎？

事件發展至今，已從是否存在反猶現象，演變至政府是否可以「以資金為人質」，要求大學在學術、治理與價值立場上做出政治表態。

即使是自由派內部也不否認，部分大學在處理異議言論與反猶事件上的確反應遲緩。但學界普遍認為，這不應成為政府全面干預教育體系的藉口。美國高等教育委員會主席Ted Mitchell表示，川普政府的作法是「以資金為武器、先定罪後審查」，破壞長期存在的聯邦資金監督程序。他指出：「這是一場人質勒索式的政策操作。」

保守派則認為，這正是對學術界多年傾向單一政治立場的回應。共和黨籍眾議員Elise Stefanik表示：「是時候完全切斷納稅人對哈佛的資助。」哈佛校友、曾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發表演說的Shabbos Kestenbaum表示，他對政府行動「感到欣慰」，並指出：「如果哈佛還不感到害怕，那代表他們還沒認清接下來要面對的責任與問責。」

前總統歐巴馬呼籲：捍衛核心價值

面對日益激烈的對抗，前總統歐巴馬在4月中旬於紐約州哈米爾頓學院發表演說，呼籲大學挺身捍衛自己的核心價值。

「如果你是一所大學，你應問自己：我們做得對嗎？我們有違反我們自己的價值、我們的校規、甚至法律嗎？如果沒有，而你只是受到恐嚇，那你就該說出來──這也是我們為什麼擁有這麼大筆基金的原因。」

歐巴馬的前經濟顧問、哈佛前校長Lawrence Summers也撰文表示：「就算基金會用途被限定，到了這種時候也能找到動用的方式。這不只是經濟問題，更是價值抉擇。」

歐巴馬雖支持哈佛反抗政府，但同時也提醒校園應對自身言論環境進行反思。他指出，「取消特定演講者、喧鬧干擾對方發聲，這不是大學該有的樣子，也不是美國該有的樣子。」

「你應該讓他們講完，再告訴他們為什麼他們錯了，這才是贏得論戰的方式。」

不只哈佛，其他名校也在審查清單之中

目前被列入聯邦調查與審查清單的還包括哥倫比亞大學、賓州大學、康乃爾、布朗、約翰霍普金斯、紐約大學、喬治華盛頓大學與加州大學等。

哥倫比亞大學先前已被取消4億美元聯邦資金，最終選擇妥協，改組中東研究系、強化校園警察，並更換校長。

部分學校選擇更低調的策略。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即便擁有可觀基金，仍宣布裁員2000人，因應政府資金減少。加州大學系統也悄然取消教師聘用中的多元聲明，以避免成為政府攻擊目標。

也有學校如布朗與普林斯頓則明言反對干預。普林斯頓校長Christopher Eisgruber直言：

「這是自1950年代紅色恐慌（Red Scare）以來，對美國大學最嚴重的威脅。」

自由、知識與權力的邊界在哪？

無論是川普政府主張的「反猶整頓」，或是哈佛與學界堅守的「學術自由」，這場對抗都已超越單一事件或政策層面。它是對美國憲政秩序、教育體制與價值信念的深層挑戰。

面對數十億資金的威脅與壓力，大學該如何在原則與現實之間做出選擇？當政府干預學術界的自由與治理，是否真的能解決仇恨與歧視？抑或將開啟一場更加廣泛的寒蟬效應？

這場爭論仍在持續中，無論最終結局為何，這都將成為美國高等教育史上的關鍵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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