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E書】我們會被氣味驅動去做多麼瘋狂多麼不顧理智的行動：《香水》

文／犁客

人的五感當中，我們最依靠的是視覺：物體的形狀、表層的顏色、距離的遠近、速度的快慢⋯⋯諸如此類與生活直接相關的外部資訊，我們得靠視覺辨識，它們當中有的可以用別的感官代替（例如觸覺也可以分辨物體的形狀），有的只能靠視覺（例如顏色），但同時可以獲得大多數綜合資訊的，就是視覺──我們甚至可以用視覺辨識理論上不能靠視覺確認的資訊（例如重量），這類辨識會混雜很多經驗推測，很可能並不準確，不過很多時候應急用用沒太大問題。

雖然我們把視覺當成主要的資訊來源，但研究發現，人類剛出生、視覺發展還未完備、看一個人的臉還是幾塊亮面加幾個陰影的時候，我們已經可以靠嗅覺和聽覺分辨出走過來的人是不是平常照顧門的那個人；也有研究指出，觸發記憶──也就是讓我們準確想起過去某樁事情──的關鍵，其實是嗅覺。

因為我們依賴視覺，所以我們在傳達訊息的時候，視覺經驗會比較容易描述、聽的人或讀的人也比較容易理解；而我們在說故事、需要比擬或者形容的時候，使用的具體例子也常是視覺資訊──像山一樣大、像海一樣藍──因為這麼做，閱聽者會比較容易想像。

也因為如此，其他感官就相對不容易描寫，尤其是聽覺和嗅覺。

因為聽覺不容易描寫，所以《老殘遊記》第二章〈歷山山下古帝遺蹤　明湖湖邊美人絕調〉才會有那麼多人覺得厲害──這一章裡出現了超級有名的「王小玉說書」橋段，作者劉鴞用文字描寫王小玉說書時獨樹一幟的聲音表演方式，讀者沒法子真的聽到那幾段說書，但透過文字，大家會想像出更撼人、更奇妙的體驗。

「王小玉說書」這段完全聚焦在一場以聽覺為主的表演上，用表演內容來展現聽覺描寫；而徐四金的《香水》則做了更靈活、更多元也更全面的延伸變化。

《香水》的厲害當然在描寫嗅覺，但徐四金不是用一場與嗅覺有關的情節來展示自己的文字功力，而是讓讀者注意到一般生活裡有多少東西會散發「氣味」，而人類的嗅覺在接收這些氣味之後，又會觸發哪些反應；讀者不是和角色一起聽一場說書表演，而是看著一個特殊的主角出生之後的人生遭遇──他如何發現自己與眾不同之處與異於常人的能力、如何學習與理解各種氣味、如何擬出扭曲的計劃、如何迎向令人咋舌的結局。

讀者會跟著這個主角經歷歐洲都市的刺鼻惡臭、高級香水的精製過程，驚覺氣味在我們的感官經驗裡占據多重要但並沒有被重視的位置、我們可能會被氣味驅動去做多麼瘋狂多麼不顧理智的行動。

這是個尋找自己但似乎又迷失自己的故事，這是一個關於愛與謀殺的故事，這是一個準確連結情感渴求與最原始欲望的故事，這是一個難以複製、獨一無二的故事。

這是徐四金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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