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記者當鍵盤手 出碟巡演 在英組團jam爵士樂 TC.KYLIE對港有種承諾
【明報專訊】「Hello, this is Kylie from Hong Kong!」每次登上舞台，爵士鍵盤手TC.KYLIE（下稱Kylie）都會用這句話做開場白，從倫敦，到台灣，再回到香港。第一次聽她音樂會，在長沙灣的工廈，Kylie和她的樂隊，奏響寫於倫敦、在日本發行的首張唱片《RE:birth よみがえり》。
訪問約在另一棟工廈，Kylie說那是她「租咗7年以上嘅band房」，她在這裏「夾過band」，有支本地樂隊叫初久；也在這裏做過英文老師，幫小朋友補習，幫人寫留學申請文書；也是在這裏，她填好資料去倫敦讀音樂，從香港記者變成「from Hong Kong」、登上London Jazz Festival舞台的爵士音樂人。
訪問當日，Kylie再三叮囑記者「千祈唔好行樓梯」，沒想到還是遇上「壞𨋢」，只能一路走上11樓。那間「band房」牆上黏有隔音棉，角落堆滿樂器與各種錄音設備——工廈、壞𨋢、細band房，一切似乎都符合人們對於「本地獨立樂團」的想像。Kylie的「重生」故事卻不是這樣——《RE:birth よみがえり》中的其中一首歌，製作於「The Beatles曾經錄過音」的艾比路錄音室（Abbey Road Studios）；專輯首演便走入倫敦爵士樂迷聚集地SJQ Dalston，後續還有數場巡演，走遍台灣香港又回到倫敦，還將去日本。
團隊多港人 亦有「認同理念」當地人
「有些聲音說，為什麼你的整個project都在英國做，卻要好似香港品牌一樣sell。」Kylie說，在港英兩地的相關社群，都見到有些討論，關於她是否還應該用「香港」做宣傳，亦有人評論「冇人喺樂隊玩第一年就要去做有咁大野心嘅嘢」。她卻想反問：「點解唔得？點解夾band一定要窮？」她觀察到不同人對於本地獨立樂團似乎有着不同理解，有人認為只是「在band房隨便jam吓」；她卻認為，無論在本地的「工廈band房」，還是在倫敦昂貴的錄音室，「隨便jam吓」的音樂背後，都代表着「對香港呢個community（社群）嘅一種承諾」。
這份承諾，藏在唱片中那份參與者名單裏。Kylie分享，唱片雖然錄製於倫敦，但「我在倫敦的長號手、小號手、長笛手、混音師全部都是香港人」；至於後期製作，「我的拍攝團隊、燈光師、化妝師……全部都是香港人」。「其實離港發展，去到異地，並不代表慘。」她說，移英港人中，有許多從事音樂的人，彼此之間或許也相識，「但似乎少音樂上的connection（連繫）——其實，除了圍爐吹水，是不是也有一些音樂項目可以一起做？」然而，Kylie又補充，若只是「一班在當地的香港人圍爐」，「不是一種文化輸出與文化融合，只不過是帶着香港文化走到另一個圈」。因此，她的合作團隊中也有不少「了解這個項目是一個關於香港的故事，亦同意我們理念」的當地人加入。
一張爵士音樂專輯，數場爵士音樂會，可以帶出怎樣的香港故事？Kylie從專輯封面說起。專輯封面由本地插畫家麥東記（Don Mak）繪製，不同年紀、不同打扮的Kylie正行過馬路。畫面最左，是她「由細到大」生活的土瓜灣街景；伴隨年齡增長，她的手上出現鍵盤樂器，街景變成她現在生活的倫敦。遠處天空中還有一架飛機，起飛自她「記憶中的啟德機場」。至於為何是過馬路？Kylie笑說，當然是為致敬The Beatles專輯Abbey Road封面那張過馬路的經典相片。若看得再仔細些，站在倫敦與香港之間的那個她，肩上掛着相機——那是往倫敦前，做記者的那個她。
記者經歷、啟德機場記憶編織入樂
Kylie中四開始便想讀傳理系，中學畢業後去到城市大學讀數碼電視與廣播，再去香港電台做港聞記者，中間還做過節目《自由風自由PHONE》的資料蒐集。「小時候我住在啟德機場旁邊，每天一起身，家人就開始聽收音機；後來很長時間都在香港電台，好似好大一部分的成長都在香港電台，在聲音的世界。」電台記者的生涯，令她意識到「其實好多東西不需要歌詞，只要一個sound track（聲軌）就可以表達」。
做記者時那些sound track，被她編織在音樂中。在London Jazz Festival舞台上，Kylie播放自己在2019年社會運動時的採訪片段的錄音，搭配上陳奕迅的〈Crying in the Party〉並用鋼琴伴奏；專輯巡迴演出中，還有個「未來見」部分，名字來自香港本地樂隊RubberBand的〈未來見〉，她用舊新聞中「啟德機場將會喺1998年7月6日完成佢嘅歷史使命」的錄音做背景音，奏出她心中關於啟德機場、關於未來的故事。
至於Kylie自己的故事，則被寫在《RE:birth よみがえり》的其他歌中。例如專輯中的第一首歌〈Rebirth重生〉，「用到了unison（合奏），即所有樂器一起彈奏同一個音」，並使用了「爵士樂中比較複雜且不常見的四三拍」，「就好像我去到英國找到的香港人，大家都奇怪，那我們就一起奇怪」；還有首改編自久石讓作品Merry-Go-Round of Life的同名歌曲，「我是久石讓的粉絲，他去倫敦的音樂會我坐在第三排！」另一首是〈Sea海の彼岸〉，她說，靈感來自遊戲《瑪利歐賽車》，亦來自陳蕾的歌曲〈屈機〉，「陳蕾講她和岑寧兒一起打遊戲，啟發她創作了〈屈機〉這首歌，我有類似的想法，只不過她放在廣東歌中，我放在爵士音樂中」。
港爵士樂正「起飛」 倡音樂節增報名通道
「專輯中的5首歌，又有廣東歌的元素、又有後搖滾，當然還有爵士樂的部分。」Kylie概括。好奇問Kylie，在世界各地演出爵士音樂，再回到香港，對於本地爵士樂有哪些觀察？她說，香港的爵士樂正在「起飛」，不停有新場地、新樂手出現，「你會見到突然之間，Tjoe（朱文長）就去了英國表演；突然之間，CY Leo（何卓彥）就去了首爾爵士音樂節表演」。但她亦觀察到，「但他們都是一個一個，而不是一班一班——有沒有可能會有更多？有沒有一天可以反過來，不是香港的爵士樂手去其他地方演出，而是其他地方的爵士樂手聚集來香港？」
如何令樂手聚集來香港？Kylie說，需要大型爵士音樂節。「香港大型的音樂節愈來愈多，但大型的爵士音樂節，似乎得嗰個。」Kylie口中的「嗰個」，是西九文化區主辦的「自由爵士音樂節」（Freespace Jazz Fest），自2019年起每年舉行，上年更是邀請到爵士巨匠Herbie Hancock到港演出。「首先，類似CODA、翻騰三周半等小場地，可以容納的人不多；而且，連續3日的大型音樂節，邀請到一些很厲害的爵士樂手來，可以帶動與本地樂手的交流，也可以給本地樂手提供更多演出機會。」除了需要更多音樂節，Kylie還強調，音樂節需要更公開的報名機制，「例如自由爵士音樂節，以我所知不設公開報名，演出者都是主辦方邀請。但是，想踏足爵士音樂的樂手，怎樣才能收到第一個邀請？」她建議參考國外音樂節的相關做法，開設本地及海外兩條報名通道，設置報名條件，令更多樂手可以參與其中。
Kylie笑說，談論香港爵士樂的發展，令她想起做記者的第一個採訪，關於「香港本地啤」，「那時，我不斷問對方，你覺得香港本地啤需要哪些幫助？你覺得香港本地啤（對消費者）有什麼新鮮？你認為在香港做手工啤有哪些難度？而對方回答，我不覺得需要額外幫助，亦不覺得香港手工啤式微、有難度，正相反，我發現愈來愈多人品嘗手工啤，我覺得香港手工啤正在起飛」。Kylie說，現在才想明白，「原來我先入為主，認為手工啤發展好慘好困難，其實有乜慘呢？香港手工啤唔係唔得，而係仲未得，仲發展緊——香港爵士樂都係咁囉！」
文：王梓萌
設計：賴雋旼
編輯：謝秋瑜
電郵：friday@mingp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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