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香港特色藝術的標準答案

【明報專訊】早前香港藝術館為其聯手策劃的「第 61屆威尼斯視藝雙年展香港外圍展」邀請藝術家們提交作品或計劃書，引發了本地藝術圈內熱烈討論，大家紛紛嘗試解讀當中提到的「香港特色」究竟是什麼。正值畢業展季節的啟動，這場討論又疊加上那個老土卻真實的話題：「從事藝術創作如何謀生」。這些議題自然吸引了圈內外的關注，但社交媒體上的留言更引起了我的注意。

5月26日，一個名為haleychui_art的用戶在Threads上發表了一則帖文，引發了後續的熱烈討論。她在帖文中提到自己在「Affordable art fair 賣咗0幅畫」，感慨可能要轉行做 Food Panda。留言區中，不少友善的網民提供了各種建議，其中一條建議特別引人注意：融入「香港特色」。

看來，香港的藝術家若要在本地生存，似乎首先要理解並運用「香港特色」。然而，什麼才是「香港特色」？為此，我「請教」了ChatGPT。它的回答是：「『香港特色』的藝術指的是根植於香港本地文化、歷史、社會背景與城市面貌的藝術表達。它融合中西文化、東方傳統與現代都市風格，呈現出獨一無二的美學和敘事方式。」此外，它還列出了兩大特色類型：一是題材上的香港特色，二是媒介與風格上的特色。在題材方面，建議包括城市風貌與密集空間、本地生活文化，以及身分與認同等，而這些建議與上述帖文中的留言不謀而合。

AI的答案不僅與帖文留言的「建議」接近，甚至與香港學生們的答案幾乎完全一致。我的這個觀察來自兩次經驗：作為校外顧問，我每年畢業展季節都會到學校觀看畢業作品，並與學生交流。最近我再次聽取學生介紹他們的畢業作品。其中相當多的論述都提到了「香港特色」，這種情况在應用藝術或設計學科尤為明顯，當中「中西融合」的表現形式最為常見。十多年來，這種現象一直持續着。我原以為這是導師設置的框架，但當深入追問時，學生們不約而同地表示，這樣的表現方式比較容易吸引目光，甚至能獲得更高的分數。似乎「香港特色」已經成為了一套標準答案，而這種情况並不僅限於大學。

2021年，我為香港藝術節策劃了一系列外展活動，當中包括中學巡迴演出。演出後，我們邀請學生發表觀後感，結果發現他們也經常建議我們融入更多本地特色。有一名學生更指出，藝術一定要與社會和生活相關，甚至建議我們加入時事元素。他們的回應令我們印象深刻。當我們追問為何他對藝術有這樣的定義時，他的回答是：「這是課堂上學到的。」

香港的學生非常善於分析評分標準，而這種習慣似乎也延伸到了他們觀看展覽的方式。展覽牆上的策展論述及藝術家論述就成為了他們尋找標準答案的文本，將「讀懂」作品視為欣賞藝術的目標，代替了自己的理解與感受。

那麼，究竟什麼是「香港特色」藝術的標準答案？

文：林欣傑

（媒體藝術家，Dimension Plus藝術總監。）

IG@keithlyk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