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專欄｜「廟」不可擋 戰火「遺」蹟｜穿西裝的孔乙己
泰國與柬埔寨軍隊在7月24日在主權爭議的邊境地區交火，泰國出動F-16戰機空襲柬埔寨軍事目標，造成雙方數十人死傷。泰國與柬埔寨共用超過800公里邊界，多處都存有主權爭議，雙方為此爭執已逾百年。其中最具爭議的衝突圍繞於有千年歷史的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柏威夏神廟(Temple of Preah Vihear)。
約十年前去過柬埔寨暹粒市看人類文明之顛的吳哥窟(Angkor Wat)。那時嚮導已說，除了大吳哥、小吳哥一大堆印度教寺廟外，柬埔寨還有一個為於懸崖的超級寺廟。那時沒特別理會，其實嚮導說的正是由暹粒去車程約3.5小時，風景壯觀，海拔最高的柏威夏神廟。
柏威夏神廟位於泰國與柬埔寨邊境，為柬埔寨的高棉帝國第四位君主耶索華曼一世(Yasovarman 1)於西元889年登基後興建的印度教神廟。柏威夏神廟共5層式的建築群，建築風格與吳哥窟相似，最特別之處是為於海拔625米高扁擔山上(Dangrek Mountains)。柏威夏神廟是崇拜印度教三主神之一的「毀滅之神」濕婆神(Siva)的神廟。濕婆神除了是「毀滅之神」、舞蹈之神外，他的超人級性能力和性器官林伽(Linga)，與女性生殖器優尼(Yoni)並列印度教「性力派」的崇拜對象之一，因此柏威夏神廟正好呈長形，座落懸崖之上，「喙尖」朝向柬埔寨，「喙根」朝向泰國，而柬埔寨一側是陡峭的山崖，難以攀爬，人們只能由泰國一側到達神廟。
古代高棉帝國強盛時，泰國、越南皆在其領土之下，沒有任何爭議，但後來高棉帝國衰落、泰國阿瑜陀耶王國(又作「大城王朝」)興起，高棉帝國放棄吳哥向南逃到金邊，自此柏威夏神廟落入泰國手中。又再到近代，西方列強入侵，泰國淪為英國保護國，而今天柬埔寨、越南、寮國都是法屬印度支那(French Indochina)的一部份。
1904年時，泰國暹羅當局與代表柬埔寨的法國殖民者協議兩國邊界，雙方同意沿著扁擔山脊分水嶺作兩國邊界。按此條約，柏威夏神廟應該在泰國境內。但是當時劃界的法國軍官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在地圖上混淆分界線，把柏威夏神廟被劃柬埔寨一方。泰國人當時對地界知識不高也不太重視，因此草率地簽字作實。後來泰方發現，但懾於法國勢力，也於事無補。
二戰後，泰國和柬埔寨相繼獨立，大家對柏威夏神廟的主權爭議從未停止，泰方視其為「祖先遺留之地」，柬方則將其視為「國家完整性的一部分」。柬埔寨後來入稟國際法院，國際法院1962年裁定柏威夏神廟主體建築歸屬柬埔寨，但通向柏威夏神廟的道路和寺的周邊環境則屬泰國，由於神廟位處山峰之顛，而向柬埔寨一側是斷崖山嶺，形成去「我家」必須經過「你家」的奇怪情況。
赤柬倒台後，199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吳哥古跡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世界各地來吳哥窟觀光的遊客一持續增加，旅遊業成為柬埔寨一大收入來源，於是2008年，柬埔寨推動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柏威夏神廟列為世界文化遺產，觸動泰國神經，2013年國際法院重申柬埔寨對該區域擁有主權，這被泰國民族主義者解讀為對國家主權的侵犯，此後兩軍在寺廟周邊地區多次交火。
近期雙方就柏威夏神廟再有更多小動作，先有泰國拒絕柬埔寨一側的旅客前往該寺，然後有柬埔寨將軍夫人帶領柬人在柏威夏神廟內高唱柬埔寨國歌，又在中國幫助下自行興建通向神廟的道路，泰國大表不滿。今年5月邊境衝突造成一名柬埔寨士兵死亡，緊張局勢再度升級，令雙邊關係跌至十多年來的最低點，兩國互相實施邊境限制。然後爆出泰國總理佩通坦(Paetongtarn Shinawatra)與前柬埔寨領導人洪森(Hun Sen)通電流出的「電話門」事件：佩通坦在電話中卑躬屈膝、稱洪森為叔叔，斥責自家將軍為製造麻煩。「電話門」內容流出後，泰國全國嘩然，佩通坦被停職，雙方劍拔弩張。直近日有泰國士兵在邊境巡邏時先後誤踩地雷需截肢，直接導致雙方動武，鎗炮無眼，據指柏威夏神廟也在衝突中受損。
事實上，有指柬埔寨因中國近月大舉掃盪電訊詐騙及因臭名昭著的「KK園區」而令旅遊業受損，需要轉移視線；也有分析指泰國軍方每每在政局動盪下發動政變，佩通坦的父親他信、姑姑英拉亦曾因此下台。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柏威夏神廟本應是宗教留下來的古董，可以長期為旅遊業「無本生利」，想不到竟成兩國斬不斷的衝突來源。主權領土固然很難隨便退讓，但世界上有領土爭議的國家又不止泰柬兩國，或許在文化古蹟和經濟收益之前，可以有更有智慧和創意的處理方法。舉例說，加拿大和丹麥在北極地區有一個只有1.3平方公里、但加丹兩國都認為自己擁有主權的無人小島漢斯島(Hans Island)，兩國以没有硝煙的「威士忌戰爭」(Whisky War)來開打近半個世紀：1970年起，加拿大軍隊會定期登上漢斯島，插上國旗，留下一瓶加拿大威士忌宣示主權；丹麥軍隊在另一時間也登島，移除加拿大的國旗與威士忌，並替換上丹麥國旗和北歐蒸餾酒—杜松子酒，直至2022年大家簽訂條約以島上一條斷層分界。這證明領土衝突可以在不動用武器的情況下，也能順利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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