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塊地文學獎1／從鐵工到博士生　這些得獎者後來怎麼了

台灣特有的「移民工文學獎」被移民工們暱稱「買塊地文學獎」，因其英文名稱有Migrants（移民），發音似「買塊地」，且若獲首獎，十萬元獎金有機會讓移工回到家鄉買塊地。那麼，至今有移工成功回鄉買塊地了嗎？獲獎的移民移工們後來如何？

「有一個最接近的，我不確定他買地了沒。有一年首獎得主是個菲律賓男生，在工廠做印刷電路板的生產線工作。他在菲律賓是大學畢業，念心理諮商系，我們問他有想開諮商所嗎，他說在菲律賓想做諮商需要讀到研究所。」移民工文學獎（Literature Award for Migrants）創辦人之一的廖雲章對我們說。

首獎十萬元　想回菲開養豬場

如今是《天下雜誌》獨立評論總監的廖雲章，2014年與夫婿張正及友人們一起創辦移民工文學獎，鼓勵移民工以自身母語寫作、參賽。這些年，她與多位得獎者仍有聯繫。

廖雲章說，那位菲律賓得獎者告訴她，開心理諮商所有難度，他打算回菲律賓開一間小小養豬場，「這樣他們全家人就能一起工作，還可以兼做烤乳豬Bar B.Q.。他說烤乳豬在菲律賓是剛需，家家戶戶都會買烤乳豬，菲律賓人喜歡慶祝。他說，10萬元獎金對他幫助非常大。」

移民工文學獎的最初構想，來自十多年前台北一間熱炒店的亂聊。廖雲章的夫婿張正曾創辦《四方報》，在那個移工仍飽受壓榨的年代，《四方報》以越南、印尼、泰國等多種語言印刷，提供移民工閱讀，並歡迎移民工以母語寫作、投稿。多年後張正離開《四方報》，某天他與廖雲章及幾位關心移工議題的好友，相約台北台電大樓旁巷子裡一間熱炒店，「我們在想，怎麼樣讓這個精神留下來？就覺得可以用文學獎的形式。」

張正寫文案、四處找贊助，2014年，第一屆移民工文學獎開始，鼓勵移民工以越南、泰國、印尼、菲律賓4國語文投稿。熟悉該國語言的評審先初選，入選作品譯成中文，決選的評審則為台灣藝文界人士。首獎10萬元，在十多年前對移民工是一筆不小數目，第二名評審獎8萬元，六名優選獎各2萬元。這樣一屆一屆，規模越來越大，頒獎地點也特別，曾去過高雄港、南方澳漁港，甚至阿里山。

書寫是療癒　自卑外配變自信

多年後，張正擔任中央廣播電台台長，分身乏術下他決定僅辦到2020年。但文學獎已辦出知名度，例如那年投稿作品多達5、600篇。不少人覺得可惜。停辦3年後，瀚草影視旗下的「英雄旅程」決定接手，首獎提高至15萬元，規模也擴大，請來吳念真、張大春、吳慷仁等人擔任評審。

書寫是療癒，在異鄉，尤其慰藉。文學獎的得主背景多元，曾有一位是鐵工，廖雲章回憶：「他叫Justor，來自印尼，得過2次首獎。他每天晚上9點會把自己洗好弄乾淨，坐在書桌前開始寫稿。他很愛閱讀，也非常聰明，後來回印尼，在一間鑽油公司擔任類似主管的職務，等於『升級』了，過得滿好。」

投稿不限藍領階級，例如去年第2名得主陳明合，是來自越南的東華大學博士生，寫一名逃逸移工的故事。廖雲章回憶：「陳明合說，他在花蓮讀大學時偶爾會跟著教會上山，關心一些外籍移工，他擔任翻譯，會聊到他們為什麼來台灣，例如家鄉土地的鹽分太重，怎樣都種不出東西，一直負債，才來台灣。也聊為什麼逃跑、逃跑後的危險，有些人是誤入歧途，有些人是被朋友騙，或真的不得已，他也因此看到一些很糟糕的狀況。相對下，他覺得自己過得很好，產生愧疚感，書寫對他來說也是一種釋放，他說，不然他會一直做惡夢。」

也有得獎者是新住民，例如連續2屆獲得首獎的武艷秋。來自越南的她自小愛看書，她對我們說：「我家騎腳踏車到圖書館要1個小時，我幾乎每天都騎去圖書館，後來奶奶覺得騎車危險，限制我一個禮拜只能去一次，我只好開始亂寫故事。」大學她讀電子通訊傳播，後來認識先生，嫁來台灣。

到台灣後，本就內向的她更安靜了。「我幾乎從零開始，沒有語言能力，除了老公之外，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語言困住了她，無法外出工作，「很多東南亞姐妹都有穩定的工作，或自己開小吃店，我覺得自己很無能，慢慢就變得很自卑。」

她去師大華語中心學中文，有天寫一篇作文，老師驚覺武艷秋極有天分，建議她投稿移民工文學獎，結果一舉拿下首獎，那是2020年。後來她完成師大學業，成為雙學士，3年後再投稿復辦的移民工文學獎，又是首獎。

「得獎對我的影響很大！」她說，過去已在國小教越南語，但或許是缺乏自信，始終拘謹，直到得獎後，「我的教學變得比較活潑，可以很自然、很大方地分享東南亞文化，學生的接受度也很高。」她說，再也不覺得自己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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