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藝術行政藝術

【明報專訊】藝術是勞動；在能量轉換中，不停給予，不停獲取，好像畫一幅畫，製一方裝置。藝術行政的勞動是什麼？給芝打一個電話——「有點難解釋，行政可以好打雜。但只有穩健的行政，才可支持創意的發生。」或者所有行政工作都有虛妄的性質，間接的，做人嫁衣。芝的在山工作室，應勞動節辦「第一屆藝術行政標語創作比賽」。百多則投稿，我揀了些有趣的，略分三類，希望黑裏摸出一小隻象。

標語圖一下警醒，短且精闢，求押韻易誦記。芝辦比賽，原意就是提醒後生同事記得電郵reply all等基本手勢。因此第一類屬執行實務，諸如，「記得要keep單，唔係就搵唔翻」（財政管理是必須的），「行過路過入報告，受惠最緊要人數」（申請資助要KPI）。

而情感壓得又濃又縮，又要喚發共鳴，總有發泄的意圖。故第二類直指行業生態，雜陳打工仔辛酸心聲，諸如，「夜夜笙歌，前途坎坷」（用愛發電，餐風飲露），「//sorry, 過左deadline？藝術家上//#我份人係咁」（追死線的崩潰壓力），「湊住成班老細藝術家，以為做緊夜總會媽媽」（藝術家脾氣有幾分真），「藝術就係藝術 行政就係行政 飽時揀下藝術 餓時撈下行政」（新晉藝術家之求生路）。

不太一樣的是第三類。超脫日常視點，嘗試知道藝術行政之於藝術的意義。有人說「全靠藝術行政，藝術有返啲人性」，有人說「日日Keep住做，art admin都變成Admin Art」。芝特別喜歡後句。行政是藝術一部分？藝術行政能衍出行政藝術？芝答「政府、學校或者社福機構有很多政策框架。如果行政人員能夠理解藝術創作、理解為什麼，也許能幫忙處理一些本不被容許的事」。我不想把藝術之名當加值工具，但這個意義下，瑣碎瑣碎的行政事的確在藝術裏頭。

或者只有程度之別。你畫畫，總有人供你顏料畫布筆。而藝術行政不過是，實現藝術的期間一切。是集體勞動；冠軍標語「前台合照無你份，後台重有手尾跟」說的也是隱透的集體性。芝初頭以為投稿來自劇場，後來才發現是古典音樂界，「怪不得不能一齊拍照。即刻很想印一條標語手拭巾，讓他掛上頸on show」，「其實挺傷心的，你參與了整件事，那件事原來最後會忘記你」，「我觀察到的現象是，從來沒有一個叫做『香港藝術行政』的圈子。很少人會留意行政人員，因為他們不是藝術家也不是策展人，但其實他們硬吃了很海量、很奇怪、很恐怖的工作」。你想想，維多利亞港的發光蛋每天爛幾粒要搶着維修，多大的工作量，芝說。

然而幕後就是幕後。那種看見我想大概是，見着無縫裏的縫。

作者簡介：寫字的人當藝術行政。IG@odeng

文：吳騫桐

[開眼 大都會文藝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