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城市：村民共創 配套做足 海島遊體驗更深度
【明報專訊】上周日農曆五月十三，記者入了荔枝窩看沙頭角慶春約賀關帝誕，同行友人忘記申請禁區紙，只好趕馬料水碼頭唯一一班街渡前往。村民熱情邀請訪客上香，分享燒豬，場面熱鬧。閒逛時路過民宿，有村民說若非大時大節，村裏平日很靜，在炎熱的夏天更甚。記者便好奇文體旅局長羅淑佩說海島加鄉郊文化是跳島遊的一個重要吸引點，但不少鄉村和海島的水電基建未發達，而政府又說要推動海島旅遊，到底海島遊可以點搞？
開放傳統節慶互動
新冠疫情期間上映的電影《緣路山旮旯》火紅一時，記得當時不少觀眾看完紛紛說「香港真的好美」，激發其探索鄉郊，體驗深度遊的欲望。電影的聯合監製陳智遠為「活現香港」共同創辦人，亦是香港民間古蹟保育基金主席，他申請了環境及生態局鄉郊保育辦公室（鄉郊辦）的「鄉郊保育資助計劃」成立「旅遊創新工作室」。
陳的團隊以節慶和二十四節氣為其中一個方向，策劃印洲塘深度遊體驗。記者曾參與其榕樹凹導賞團，當時訪問陳智遠，他說這些鄉村大多荒廢多年，復村需時，但不妨礙他們與村民「共創（co-create）」可持續旅遊。
所謂「共創」，即是按當地風土人情，搞當地獨有的活動，譬如榕樹凹村每逢正月十五會辦村宴，約百名村民當日齊聚榕樹凹祭祖和掃伯公。陳智遠的團隊便與村民商議對外開放村宴，讓遊客觀賞舞麒麟和共享客家菜，感受屬於該村特有的節慶時刻，「一年其實好難得（辦一次節慶活動）」。他續說這樣除了讓更多人認識榕樹凹村，遊客參與節慶跟村民互動，無形中可跟村子建立關係，令其體驗更有溫度。
陳智遠說印洲塘一帶鄉村一般是行山人士才會踏足，但自沙頭角禁區開放後，在沙頭角碼頭搭船前往更方便快捷，「好多人可能沒去過禁區，便會感好奇」。而且從沙頭角這個較urban setting的地方，移步去鄉村較寧靜的環境，是兩種迥然不同的的感覺，陳更加覺得這些臨海鄉村具旅遊潛力。
村屋活化 需鬆綁牌照申請
文體旅局於去年12月為深圳鹽田區旅遊業界舉辦沙頭角跳島「踩線團」，到訪荔枝窩和吉澳等景點，羅淑佩於3月立法會會議上指活動反映正面。鄉郊辦今年則在谷埔村試搞「聲—色—味」之旅，以音樂表演、藝術展覽和美食品嘗打造深度生態遊體驗。
羅局長於會上提及雖然市區前往各海島路程不算遠，但並非每個海島發展成熟，許多欠缺登岸設施等基本配套，目前政府財政相對緊絀，花費大量資源進行基建未必符合即時效益。她說指政府研究發展海島遊所需的政策支援，包括在法律法規上拆牆鬆綁，例如鄉郊辦檢視鄉郊地區賓館／食物業牌照的申領過程並制訂改善措施，助11間位於荔枝窩的賓館、鹽田梓的外賣店和谷埔的餐廳取得牌照。
記者上周日到訪提供住宿服務的荔枝窩生活體驗村，是只有一層高的村屋群。聽荔枝窩村民說那12間完成修復的村屋申領賓館牌照過程繁複，村民想保留村屋原始佈局，同時要按法例和實際需要加入符合現代樓宇要求的設施，例如消防和排污系統，而且每間村屋的牌照須獨立申請。若村民想要擴大民宿範圍，少不免要再廢些功夫。
看旅發局網站介紹「海島旅遊」，有推介兩日一夜荔枝窩民宿體驗之旅。即日往返市區確實倉卒，能借宿一宵固然方便，但只有參加香港鄉郊基金組織或認可的體驗活動人士方可入住荔枝窩生活體驗村的復修村屋。體驗活動包括田園及咖啡園導賞、荔枝窩生態夜行學習之旅和農耕襌作業工作坊等，冀遊客真實體驗在地生活，切身了解鄉村復育的過程，尊重村民的生活模式和文化。
整合交通資訊 免遊客找路難
說到這裏，或許有人會覺得：「不是吧？我來遊玩，不是來勞動的」，但去得這些偏遠郊區，圖的或許就是它遠離人煙，能獲得片刻寧靜，感受有別於城市的生活。台灣旅遊博主伊娜上月攜父母遊港，他們三日兩夜的行程原本以市區景點為主，但有港人跟她說搭巴士到西貢碼頭，可找船家出海跳島，體驗似乎不錯。伊娜最後去了橋嘴島，「海真的很藍！剛好遇到退潮，可在連島沙洲上散步」。
島上幾乎沒有商店和餐廳，只有出租游泳裝備的店家，伊娜和父母於是在海邊散步，或是坐在岸邊看海發呆。但她說這種人少、空間寬敞的慢活感十分愜意，讓她們留下深刻印象，「我們很喜歡那種放鬆的感覺，沒想過香港也可以這樣玩，有種發現秘境的神秘感」。相較之下，她認為市區過於擁擠，「景點大多是拍拍照就離開」。她續說她特意到堅尼地城海濱打卡，卻遇上壞天氣，「海景灰灰的，加上現場有很多觀光客排隊拍照，旁邊的咖啡廳二樓也有點髒亂，跟網絡上看到的美照有點落差，整體體驗不太好。」
伊娜去西貢跳島遊是臨時行程，她說網上相關資料零散，大多是離島風景照，或是已結束的西貢海藝術節分享，相對少實用的交通資訊和島上商店及活動介紹。尤其是關於交通資訊，有人跟她說可現場找船家搭船，有人說要特別預約私家船，也不確定是否每日有班次，幸好她到達西貢碼頭，「真的有一整排船家提供跳島行程」，沒無功而返。「不過西貢離市區確實有段距離，要先搭地鐵再轉巴士，對第一次來香港的人來說，真的有點挑戰。我們一開始找不到正確的巴士站牌，只好一路問人，上車後也發現巴士沒有顯示站名，只能靠Google Maps確認位置，大概猜一下什麼時候該下車。」
分級路線 按客源選山徑
記者發現除了海路，陸路則有行山徑抵達旅發局推薦的海島遊景點，譬如入荔枝窩，可於大埔搭小巴或巴士去烏蛟騰，踏上印洲塘郊遊徑，再走2至3小時；行橋嘴郊遊徑遊橋嘴島，則可一併遊覽政府規劃的「四山」旅遊熱點——西貢海。推廣生態旅遊和環境教育的團體「野外動向Hong Kong Discovery」創辦人陳嘉俊坦言，行山人士才有體能以此途徑到訪海島，「具備這一方面的條件後，也要視乎他們對行山和旅遊的取態」，須按客源制定活動。
陳續以荔枝窩為例，他說荔枝窩是個「隱世」的地方，交通不便是預料之中。每日有固定班次的街渡從馬料水碼頭出發，經赤門海峽去荔枝窩，沿途可觀賞赤門海峽裏的香港最古老岩層，還有「印塘六寶」，即黃幌山（羅傘）、白沙頭嘴（毛筆）、筆架洲（筆架）、印洲（玉璽）和石排（墨硯），以及平靜無波的海面（紙），「要向旅客解說為何船程如此長、要經過赤門海峽去」。
經沙頭角搭船入荔枝窩更快，不過個人遊和旅行團旅客須提前申請電子旅遊禁區證，審批一般需要3個工作天。根據文體旅局數字，去年近15萬人獲批電子旅遊禁區證，當中有14.4萬申請入沙頭角禁區旅遊的人來自本地，佔整體近97%。至於從烏蛟騰行山至荔枝窩，陳則說「屬於深度遊體驗，因為路程較長，沒折返路線」。
陳嘉俊續說旅發局自2009年推出「香港郊野全接觸」活動，受到不少內地、日韓和歐美遊客歡迎。該活動會安排行山專家帶旅客遠遊熱門行山路線，更於2013年增設「單車導賞團」。陳嘉俊有份設計活動的遠足路線，他稱分別行經印洲塘海岸公園（即荔枝窩一帶）、龍脊和橋嘴島等地的路線最吸引海外旅客。
以一般旅遊角度搞行山活動，陳嘉俊說選址一定要在環境承受能力高、交通易達，有足夠配設套設施的地方，「對旅客來說洗手間很重要，然後就是一些補給點或者吃東西的地方」。在這方面，他指有行山經驗的旅客會事前準備充足，包括留意天氣預報，在合適的時間行山。一般旅客未必掌握天氣和海浪變化，「危機意識或不足，故旅遊活動的路線和地點須針對客源分不同層次」，按旅客需要提供資訊和服務。
考慮景點環境承載力 兼顧娛樂與保育
上月五一黃金周，因內地社交媒體的宣傳效應，萬宜水庫東壩一帶吸引不少內地旅客。陳嘉俊說郊野環境的旅客承載能力較人工環境低，假如遊客一窩蜂湧入會對當地環境造成衝擊，「人頭湧湧，會否反而（旅遊）體驗沒那麼好？而且偏遠地區清潔垃圾不如市區般方便，或會堆積大量垃圾」。
能遊覽雷音洞和鯨魚骸骨等景點的鶴嘴素來是郊遊熱門去處，它有個禁止水上及沿岸康樂活動的鶴嘴海岸保護區，由香港大學太古海洋科學研究所協助漁護署管理，並於該處進行海洋生態研究。研究所的外展及策略合作經理莫家嘉說冬天多人行山，他們不時在鶴嘴垃圾灣發現行山人士遺留的垃圾，而這些垃圾或被海風吹進海裏，污染海洋環境，「我們亦見過有人捉海膽」。
研究所在鶴嘴一直專注做科研，因其位置偏僻，可以了解「沒有人類活動的海洋會是怎樣」，直到新冠疫情時鶴嘴湧現大量遊客，莫家嘉說「多到可能入去鶴嘴村15分鐘內見到兩三百人經過」，垃圾灣亦明顯多了垃圾，而遊客「多數在影相，因為鶴嘴有好多instagrammable spot（適合打卡分享的景點）」。
莫家嘉說部分遊客甚至將不對外開放的研究所當成「補給站」，似乎沒意識到鶴嘴是需要保護的海岸。於是他們去年在太古基金捐助下成立太古海岸生態研習館，開放予公眾參觀，另設小型導賞團，例如讓訪客在海洋科學家的講解和協助下，觸摸珊瑚和海膽樣本。他們希望教育大眾如何保護這片美麗的海洋和海岸，「娛樂的同時會警惕，讓自己不要留下垃圾」。
為避免過量人類活動對生態帶來的影響，莫家嘉說研習館只在限定時間開放，以便控制人流。香港的山和海值得被看見，但發展任何旅遊熱點前宜做好評估工作，考慮景點的環境承載力調整旅遊活動，在娛樂和保護生態之間取得平衡。
【熱點旅遊系列之四：海島篇】
文˙ 姚超雯
{ 圖 } 何佩錡、資料圖片、受訪者提供
{ 美術 } 朱勁培
{ 編輯 } 梁曉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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