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醫仁心：最後的蠻荒世界（一）

【明報專訊】每年6、7月是中大醫學院入學面試的季節。記得多年前在醫學院面試時被問及當醫生的夢想，我回答除了希望利用醫學知識幫助貧苦病人外，亦希望成為「無國界醫生」，幫助第三世界國家的病人。30多年過去，我雖已學有所成，但歲月增添我對家庭和社會的責任，令我未能一圓到第三世界國家行醫的夢想。

2004年時任中大醫學院院長鍾尚志教授毅然放棄院長的工作，隻身遠赴巴布亞新幾內亞的莫爾茲比港，成為當地唯一的外科教授。在鍾教授離開中大醫學院前的半年，每個食道癌手術他都親自在旁指導我，當時還未知道他將要離職，後來才發現他是為我「特訓」，希望我能在他離開後獨當一面。

2019年得悉鍾教授再出發到巴布亞新幾內亞做短期工作，我為了一嘗在第三世界行醫的滋味，毅然隨鍾教授出走當地兩星期。這次旅程目的是為當地引進微創和內鏡手術的技術和儀器，當時慶幸獲一間手術儀器公司捐出上一代腹腔鏡和內鏡儀器，但因託運儀器的重量限制，我們只能攜帶有限的隨身行李。第一站先到教授以前工作的莫爾茲比港總醫院，組裝了第一批腹腔鏡和內鏡儀器，短暫停留為當地醫生做培訓工作。由於很多外國的人道救援部隊都有參與莫爾茲比港總醫院的工作，院內的醫生都比較有經驗。

第二站我們轉機到更偏遠的卡維恩（Kavieng），下榻的「酒店」位於島上，要乘快艇才能到達，而雙人「房間」實際是一間茅舍！醫院則位於「酒店」對岸，那裏的醫院十分簡陋，除了一間有空調的手術室，其他都是一層樓的病房。當地白天的氣溫超過30℃，但原居民卻十分習慣這樣的天氣。醫院裏佔最大面積的就是傳染病房，而大部分病症都是肺結核。

腹腔鏡和內視鏡系統經專人安裝後，我和鍾教授商量哪種病最適合成為醫院第一個腹腔鏡手術案例。須知巴布亞新幾內亞的病症種類跟香港截然不同，在香港一般會選擇預約腹腔鏡膽囊切除，為初級外科醫生作基礎手術訓練。而巴布亞新幾內亞有超過300個部族，住在較偏遠的鄉村，一般人如不是部族打鬥創傷或急症都不會到醫院求診。剛好有一名右下腹痛和發燒的年輕男病人入院，檢查發現有腹膜炎迹象，臨牀診斷為急性闌尾炎。在香港或許會做進一步電腦掃描證實是否闌尾炎，但在巴布亞新幾內亞則只能靠臨牀經驗斷症。

當地人皮膚厚實 未即時掌握落刀力度

當地醫生向病人建議接受腹腔鏡闌尾切除，可能當地人對醫生的信任度高，病人很快就接受全新的微創手術；而腹腔鏡亦能作為診斷的方法，如果是其他病理引發腹膜炎，外科醫生能立即變陣做相應手術。這種基礎的簡單手術對我來說本應是易如反掌，但當地土人皮膚厚而結實，那刻我因未能即時掌握落刀力度而切不開皮膚層，意料之外地竟用上超過10分鐘還未能放進套管。

微創手術順利完成，病人亦因痛楚大大減低而加快康復。雖然當地醫生十分認同微創手術的效果，但我懷疑他們是否能透過參與1、2個手術就能獨立地處理微創手術。（待續）

文：趙偉仁（中大醫學院院長）

（愛手術、愛教學、愛創新、愛機械人、愛畫畫。中大醫學院院長趙偉仁分享對生命的百般熱愛，隔周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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