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尿大叔忽視前列腺危機 膀胱腎臟「水浸罷工」
【明報專訊】前列腺是男性「專利品」，是男士性器官一部分，位於膀胱底部、包裹着尿道，負責分泌前列腺液，為精液提供養分，肩負着傳宗接代的重要功能。
隨年齡增長，這個原本默默工作的腺體卻可能「叛變」，成為男人的「痛點」。50歲後，退化中的前列腺組織開始異常增生，壓迫尿道，引發尿頻、夜尿、小便乏力、排尿困難，甚至急性尿滯留。更甚者是前列腺癌，年齡愈大風險愈高，80歲以上男性近半數潛藏癌細胞。
早上看到新聞，美國前總統拜登確診前列腺癌，已擴散到骨骼。晚上我和中學老死（老友兼死黨）飯敘，話題自然落在前列腺——男人專屬的痛點上。
「堂堂美國總統，為何沒有定期檢查前列腺？」陳皮一邊夾着鮑魚，一邊搖頭嘆道。
「可能跟我們一樣，覺得沒事就不用睇醫生！」阿鋒苦笑。
「哎呀，怎樣才算有事？你們一晚要起身幾多次去小便呀？」大麻成詢問各人。
大家很合作，舉起手指回答。6人之中，只有72歲的水泡舉起1隻手指，其餘（當然包括我在內）都舉起了3隻。眾人對水泡投下羨慕目光。我的職業病又發作，立即做一個簡單調查：「有誰因為夜尿頻繁而看過醫生呢？」答案是：「唔使啩」、「男人老狗係咁㗎啦」、「咁都有得睇咩」，一致回覆：「冇喎！」
我當場搖頭說道：「拜登都中招，你們還敢忽視？」隨即，我分享了一個真實病例。
「屙慢少少」不理會 招腎衰竭
某天早上，一名老病人的女兒急call我：「梁醫生，救命呀！」
「怎麼樣？你爸爸出事嗎？」我立即問。
「不是爸爸，是我丈夫。深圳醫生說問題嚴重：腎衰竭，要插尿管、要輸血。他嚇傻了，立即趕返香港。但公立醫院醫生講得更可怕，說是嚴重腎衰竭，要立即輸血，放入導尿管排小便，又要排期做前列腺手術，並考慮洗腎安排。一聽到洗腎，我丈夫就暈倒了。所以，梁醫生，要搵你救命呀！」
「我不是腎科又不是泌尿科，怎樣幫呢？」我無奈地回應。
「我爸爸腎功能衰退了多年，一直由你照顧。所以，你一定可以給一些意見。」老病人女兒說。
翌日，她帶同丈夫來到診所，丈夫是50多歲生意人，游走香港與內地。他食無定時，煙不離手，酒從不缺。幾年前因冠心病通過一次波仔，之後自己買藥了事，未曾覆診。兩年前，他受尿頻、尿流微弱及排尿緩慢困擾，但最終亦以「屙慢少少啫」而沒有理會。
到了今年復活節假期前兩天，他突然感到極度不適。但由於當時貨期趕急，要留守工作，無閒就醫。他原以為咬實牙關就可以挺過去，怎知到了復活節當天，就感到死去活來。伙伴見他攤在牀上，連起來的力氣也沒了，立即將他送往就近的深圳醫院。深圳醫生說他腎衰竭，要輸血和插尿管，最終要洗腎。驚魂未定，他立即衝返香港，直入公立醫院急症，結果兩地醫生的診斷都極其相同：前列腺增生、急性腎衰竭（acute renal failure）。
病人將醫療報告交了給我，並說：「梁醫生，你幫我睇睇，怎樣可以拆走尿喉！」第1份報告由深圳醫院發，一看就嚇了一跳。血色素只有6g/dL（正常值：男性13-18g/dL，女性11-16g/dL）、尿素爆上70mmol/L（正常值2.8-8.1mmol/L），超聲波照到兩邊腎嚴重積水，功能只剩10%！
第2、3份報告也不見得好到哪裏。用醫健通翻查公立醫院紀錄，病人於2022年後已沒有覆診，3年多沒有藥物及診治紀錄，因此，較難追蹤他今次發病源起，但今次病歷確是貧血及急性腎衰竭。
前列腺增生阻排尿
我唯有如實告之，病人患貧血及急性腎衰竭。由於前列腺增生壓着尿道，阻礙尿液流出，令腎臟猶如水浸，功能受損。醫生除了處方藥物放鬆前列腺及尿道平滑肌之外，也用上導尿管治療；並建議病人考慮排期做前列腺手術。
「現階段的治療是正確的，手術切除增生組織的療效當然是較持久，但由於公立醫院輪候前列腺手術人數眾多，保守估計也要等上5至6個月，甚至超過半年。」我告訴夫妻倆。病人一聽到，隨即近乎崩潰地說：「哎呀，醫生。我等不了！趕快幫我拔出尿喉！早甩一天得一天，插多兩日人都癲！」他竟能出口成文，相信這都是受男人之痛所致。
切除增生組織 八成患者改善尿流
於是，我立即為他轉介泌尿外科專科醫生，用了兩天為他安排在私家醫院做手術。他做了經尿道前列腺電刀刮除術（transurethral resection of prostate，TURP），這是一個微創手術，醫生使用電刀將壓迫尿道的增生組織切除。手術十分安全有效，逾八成患者的尿流會顯著改善。雖然在手術後患者或仍要短暫使用導尿管，但約1個月後可拔除，恢復正常生活。
果然，約1個多月後，夫婦齊來見我，丈夫終於面露笑容，說道：「拆了尿喉，終於不用做『人肉水龍頭』！」
我細看他的醫療報告，原來他不單止做了TURP，醫生還放入兩條支架撐開他的輸尿管。因為長期尿道阻塞令膀胱肌肉增厚，壓住輸尿管入口，腎臟相連受壓。醫生唯有放入兩條支架，擴張輸尿管，為腎臟減壓。再看他的腎功能報告亦改善不少，大家總算鬆一口氣。我忍不住說道：「你好彩，暫時逃過洗腎命運！但長遠仍要觀察，畢竟腎臟損傷未必完全逆轉。」
「早查早輕鬆，遲疑變公公」
故事說到這裏，大麻成突然插口問：「阿福，你說了這麼多，究竟moral of the story是什麼呢？」
Moral？應該是……正轉動腦筋，怎知水泡已搶答，有節有理地說：「顯而易見，阿福的故事有3個啟示。第一、前列腺增生不是『屙慢啲』這麼簡單，可引發腎衰竭！第二、夜尿頻繁，尿速過慢，早就應該檢查，千祈不要學拜登等到擴散；第三、膀胱同腎臟好記仇，你忍得耐，他們就『罷工』給你看！哈哈哈，阿福，我說得對嗎？」
「對對對！」我點頭說道。
水泡真是不負命名。記得當年同學嚷他水泡，全因他的超強表現。他理解能力高、組織力好，答問題時永遠快而準；還有重點是：絕對願意分享。所以，一到考試，他就是我們的救生圈，攬住「水泡」，指望浮過、不望奪標。想不到，經過這麼多年，水泡仍然是我們的最強代表。
不過，陳皮卻有些不耐煩：「好啦！好啦！不要再說這些『濕滯嘢』！總之，大家好自為之，早查早輕鬆，遲疑變公公。」
尿頻尿急症狀 與前列腺癌相似
「陳皮，你不要這樣說！我想知道前列腺肥大之後，是否會變成癌症？」阿鋒問。
「噢，不是的。前列腺增生是benign prostatic hyperplasia（BPH），有benign在前頭即屬良性，意思是非惡性方式增長的細胞。它不會侵襲周圍組織及轉移到身體其他部分。因此，BPH與前列腺癌是無直接關係，只不過，尿頻、尿急的症狀相似。」我答。
「這就好！轉話題！轉話題！」陳皮繼續嚷。
其實當刻「男人之痛」的話題，也不得不就此擱住。因為6人之中，有3人要齊齊離席上洗手間。大家是太高興飲多了？或是受前列腺作怪之苦呢？
■梁萬福
（老人科專科醫生，一直從事老年醫學及老年學研究，積極參與義務工作，從醫管局退休，仍不遺餘力推動長者健康教育及醫療服務。）
文：梁萬福
編輯：梁小玲
美術：謝偉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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