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城市：拆解瀝青水風波 食水安全再檢視 供水系統怎把關？
【明報專訊】「愛護生態/愛護水資源/全力阻止你受污染」水務署吉祥物「滴惜仔」的慳水主題曲《點滴也是愛》的歌詞這樣唱。早前粉嶺和西灣河有屋苑食水驗出瀝青等沉積物，引發公眾對食水安全的關注。供水系統網絡細密，由原水變食水送到各家各戶途徑不同設施，也涉多重步驟。沉積物的出現或與水管老化及水壓不足等原因有關，無法一概而論。那麼大家能如何努力，確保水質免受污染，讓市民能放心飲用食水？
全港約3.9%水管瀝青作內塗層
2014年7月，沙田圍一帶屋苑有住戶發現食水含黑色微粒，水務署經化驗後初步確認是瀝青，是兩條1983年鋪設的鋼管，當時已用逾30年，由於水壓驟增及水管老化導致該喉管瀝青保護層剝落，署方指該瀝青物料不含有害物質，不會影響食水安全。
事實上水務署於2000年起為老化水管進行更換及修復水管工程——涉及計劃分四階段更新供水網絡，更換和修復了長約3000公里的老化水管，工程於2015年完成；2005年起則改以更耐用的環氧化物代替瀝青作喉管保護層物料，避免瀝青剝落影響食水水質，以及喉管的耐用性和用戶觀感。現時全港約有230公里食水分配水管用瀝青作內壁保護層，佔食水分配水管網絡約3.9%。
水務署回覆查詢指，香港的供水管網長逾8400公里，當中約一半使用逾20年或以上。署方自2015年起，透過建立「風險為本水管資產管理計劃」（計劃）及「智管網」維持供水網絡的健康狀况，減少水管爆裂或滲漏的風險等。截至本年7月，共約584公里長的水管已納入「計劃」，其中約240公里已完成更換或修復。水務署表示，2024年至2025年6月底，有關食水含有雜質的查詢只佔近年平均每年接獲及處理公眾查詢、以及要求提供服務的個案約0.08 個百分點，當中絕大部分個案均與大廈內部供水系統欠缺妥善清洗和保養有關。
水管改用的物料按其管口直徑區分，直徑300毫米或以下的採用塑膠聚乙烯，這種水管預期壽命約有50年，300至600毫米的則用球墨鑄鐵，並敷設水泥沙漿搪層；700毫米或以上則用敷設混凝土或環氧搪層的軟鋼。以球墨鑄鐵和軟鋼製造的水管使用年限料有60年。假如內塗層是瀝青的喉管，食水安全諮詢委員會主席陳漢輝稱大概能用50年或以上。
為什麼水管內壁要有內搪層？「保護層是防生鏽的。」陳漢輝解釋，金屬水管容易受水侵蝕而生鏽。在喉管加裝濾網能隔走那些鐵鏽嗎？他說「鐵鏽應該都隔到的」，但無法避免水不因鐵鏽而變色。
瀝青殘留3年 水質如何？
約10年後的今年5月和7月，粉嶺皇后山邨及山麗苑、西灣河嘉亨灣的食水均驗出瀝青。水務署懷疑嘉亨灣食水的瀝青微粒來自供水系統上游的公共水管，該水管工程完成後，重新泵水時揚起小量沉積物；食水途經的公共喉管及大廈內部喉管或因老舊或水壓等問題而有物料剝落，水務署已為嘉亨灣公共水管入水位加裝過濾設施。
至於粉嶺皇后山邨及山麗苑食水的瀝青沉積物，則來自1987年鋪設的喉管，使用至今38年。食水安全諮詢委員會接納水務署皇后山邨及山麗苑食水事件調查報告，指該等瀝青沉積物應是署方於2022年安裝濾網前，已被冲入屋邨內部喉管的殘留物。
根據2022年11月北區區議會討論文件，有皇后山邨及山麗苑居民表示廚房及浴室食水夾雜黃泥沙狀物及不明黑點，亦有住戶稱洗澡後出現脫髮和皮膚起紅疹的問題。
瀝青致癌物難過濾 專家稱不溶於水
水務署於2022年9月至10月，一共收到83宗來自皇后山邨及山麗苑單位的水質查詢，並於各座食水水缸抽取水樣本化驗，水質化驗結果符合香港食水標準，未發現重金屬及細菌超標的情况；房屋署則委聘了物業管理公司加密清洗食水缸和地底供水喉管。
陳漢輝說皇后山邨於2020年入伙時已有食水現黑色顆粒的情况，水務署分別於2020年10月和2023年1月為皇后山邨總水表房增設孔口直徑為0.1毫米的濾網，以攔截異物，「可防止瀝青再流入皇后山邨」。他續稱6月初與發展局長甯漢豪實地觀察時，那些濾網並無破損，「（攔截沉積物）是有效的」。不過瀝青含多環芳香族碳氫化合物（PAHs）苯並[a]芘（Benzo[a]pyrene）， 苯並[a]芘是致癌物質，陳說濾網無法過濾它，而水務署《香港食水標準》規定每公升食水的苯並[a]芘含量不能逾0.7微克，「目前從實驗室或文獻看到這致癌物質在（食水）的濃度是遠低於歐盟、世衛或《香港食水標準》，那個濃度對人體不構成健康影響」。
瀝青在安裝濾網前已流入喉管，這意味它或停留喉管至少3年，那會對水質有影響嗎？陳漢輝為記者解惑，說：「水是流動的，你不能有那些水浸了3年的概念」，即使水流過或接觸到沉澱的瀝青，陳稱「那個接觸的時間很短」，而且瀝青非水溶性物質，「所有跟水有接觸的物料有嚴格標準，包括你所說的長時間浸於水裏的（測試）」。
2001年國際水協會的期刊《水研究》（Water Research）已發表研究，以瀝青進行動態瀝濾測試，將瀝青浸於酸鹼值在4度的水中，最初幾天釋出的PAHs有擴散控制反應，直至第3至6天達至平衡（equilibrium）的穩定狀態，而該平衡濃度遠低於歐盟標準。該研究亦指出通常只有較高水溶性的4環或以下PAHs會在水中釋出超過每升0.1納克的濃度，而苯並[a]芘則有5個苯環，屬於油溶性物質。
水壓影響流速 致異物沉積
既然水會流動，為何那瀝青流了3年才輸送到住戶家中？這得先認識水壓和重力自流的概念，了解供水系統的運作。水壓來自水的重力位能，或藉水泵推動食水流動。經處理的食水離開濾水廠後，會運送到主配水庫，再分配給低地及高地用戶——抽水站用水泵將食水逆向從低地流向高地，供水給高地用戶；低地用戶則透過「重力自流」輸水，利用供水設施與集水區的高度差異，食水受地心吸力影響向下流動，那重力形成水壓，推動水流。
高層單位距離供水點較遠，容易有水壓不足的問題，理論上增加水壓就能將食水輸送至高層，但這或致低層單位的水壓過高並損耗水管，故須另設間接供水系統，用天台儲水缸向下輸水給高層住戶。
水流得太慢會使固體異物難以懸浮，並沉積水管內，水務署前總工程師陳子浩說：「流水量慢過每秒一米容易一點（有沉積物），太快也不行，太快會冲刷掉水管的塗層，要有個速度限制」；那麼以皇后山邨那瀝青剝落的長約400米、直徑約600毫米的水管來計，其流速能冲走沉積物嗎？陳子浩說無法直接單憑此計算，他指流速也要視乎水的流量而定，「流水量好大的話便很快」。流速受水壓、管道粗幼長短和摩擦阻力等因素影響。
有皇后山邨居民向記者稱單位經常水壓不足，「晚上人多用水就不足」，尤其開熱水爐會因「煤氣弱而不着」，亦有居民稱加裝濾水器會影響水壓。房屋署回覆指皇后山邨物業服務辦事處並無接獲住戶反映水壓問題的個案；署方會定期檢查屋邨供水設施和食水喉管，致力維持系統運作正常，雖並未定期為每個單位進行水壓測試，但如有住戶反映水壓不足，會安排技術人員到單位了解並按需要跟進。為改善個別公屋高層單位出現的水壓偏低情况，房屋署於2021年完成17條屋邨共76座樓宇增設加壓裝置的工程。
洗水缸、加濾網 阻沉積物入戶
香港供水系統有3個來源——雨水（18%）、從廣東輸入的東江水（59%）及冲廁用海水（23%），前兩者為食水供應。變成可用食水前，雨水和東江水會預先加入能抑制水藻及氧化雜質的氯氣和臭氧等化學品處理，然後流入澄清池去除較大顆粒和雜質，再流入濾水池進一步過濾掉幼細的雜質，最後進行消毒並供應給市民。
記者問陳漢輝，原水經過濾成食水送到住戶期間途經不同地方，能如何確保內裏沒有沉積物？陳漢輝稱集水的過程中「沉積物一定有」，但送到濾水廠「過濾之後應該就沒有了」，但再流經長長的管道，「那些管道本身可能也有沉積物」。
水務署計劃更換和維修全港喉管，初步已更換或修復屯門20公里長含瀝青內壁塗層的鋼喉管。大廈內部喉管不屬於水務署管轄範圍，陳漢輝說單位用戶看到食水有沉積物要及早通知大廈物業管理處，管理處要委託人員定期清洗水缸，「洗水缸能將沉積物帶走」。更換和維修喉管需時，陳漢輝說目前既快又有效的方法是在喉管網絡適當位置安裝濾網，例如在供水系統上游有瀝青塗層的喉管，或大廈地下水箱前設置。
斑馬魚、發光菌監測防污染
水務署表示署方有恆常檢測食水，每年隨機在全港約28,000多個公眾可接觸地點的水龍頭，包括商場和社區設施等、住宅及非住宅食水用戶按國際標準抽查水樣本。署方亦利用發光菌新陳代謝時發光的特色，快速檢測水中有害物質，1小時內確定食水樣本不含毒性，可安全飲用；另研發了「斑馬魚水質監察系統」，利用斑馬魚對水污染物的高靈敏度反應，透過電腦自動分析及探測其活動來監察水質。署方在上水濾水廠用了上述技術來監察東江水水質。
去年度本港平均每日食水用量約291萬立方米（即29.1億公升），每年平均雨量則有2431.2毫米，單靠天然集水無法應付食水需求，香港食水仍主要依賴來自廣東省的東江水，另有將軍澳海水化淡廠每日可生產達13.5萬立方米（即1.35億公升）食水。
【食水安全篇】
文˙ 姚超雯
{ 圖 } 資料圖片、網上圖片
{ 美術 } 朱勁培
{ 編輯 } 梁曉菲